谢锦词怔住。 回过神时,白腻的脸蛋立即爬上红晕。 她起身,飞快钻进拔步床里,“不跟你胡闹了,我要午睡!” 好在沈长风要处理军营的事,没打搅她午睡。 她睡了两刻钟,醒来时看见床榻前站着一位老婆婆。 老婆婆瞧着慈眉善目,把她扶起来,温声道:“老奴是老夫人请来的教习嬷嬷。” “教习嬷嬷?” “老夫人说,姑娘要出嫁了,可家里没个做主的,外祖父又病在榻上,那些东西她老人家又不方便教,只好请我来教你。姑娘放心,我在上京专门教即将出嫁的姑娘那些东西,教得可好了!” 谢锦词茫然,“到底教什么呀?” 老嬷嬷服侍她梳洗穿戴好,神神秘秘地取出一本册子。 她当着谢锦词的面翻开册子,“姑娘瞧见没,这可是老奴独门珍藏的好东西!你学会了上面的内容,就不愁新婚之夜夫君不喜欢你!” 谢锦词望着册子。 这玩意儿在临安城时,萧幼恩曾经偷偷带进女学,给她和思翎看。 虽然换了封皮,但里面还是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 “我不学!” 她掉头就往床帐里钻。 两名侍女一把揪住她! 老嬷嬷皮笑肉不笑,“姑娘以为你嫁的是什么人家?不学也得学!” 谢锦词被摁在桌边,浑浑噩噩地学了一下午。 学完之后,她还是有点收获的。 少女笑呵呵地送走教习嬷嬷,特意打了一盆冷水躲在门后。 沈长风从外面回来,前脚踏进门槛,冷不防一盆水扑面而来! 他淋了个透心凉。 他面无表情地擦了把脸上水渍,桃花眼深沉漆黑,慢慢转向谢锦词。 谢锦词干完事儿才想到害怕。 她端着木盆,往墙角缩了缩,“手……手滑,对不起呀。” 沈长风眯了眯眼。 视线扫过圆桌,上面有摊开的春宫图。 谢锦词裙子底下的腿抖得厉害,可见是做贼心虚。 两者联系到一块儿,看来谢锦词是知道那是什么了。 不过她敢拿冷水泼他,这姑娘的报复心真是像极了他。 沈长风不怒反笑,两排牙落在谢锦词眼里,白森森的像是野兽。 “呜呜呜沈长风我错了——” 她来不及继续求饶,男人把她扛在肩头,大步离开厢房。 沈府后花园还在修整布置,花匠们挖了好几个树坑扔在那里,只等明天运来花树栽进去。 黄昏里,乌鸦呱呱飞过。 沈长风把谢锦词埋进了树坑,只露出一个脑袋在地面。 他蹲在旁边,温柔地摸了摸她的脑袋,“冬天把妹妹埋进土里,来年春天就能长出许多妹妹。” “呜呜呜……” “想看妹妹开花。” “呜呜呜……” “还敢拿水泼我吗?” “呜呜呜不敢了!” 谢锦词的心情糟糕害怕到极点。 她真是日了狗,怎么就摊上这么个睚眦必报的男人呢?! 一想到余生要和沈长风一起度过,谢锦词更加瑟瑟发抖。 正在这时,苍老的怒喝声突然响起: “沈长风,你干什么呢?!” 谢锦词望去,原来是老太太闻讯赶来。 她如有神助,双眼闪闪发光,“祖母快来救我!” 老太太被沈长风的恶行气了个半死,叫婢女把谢锦词刨出来,自己挥起拐杖就去打沈长风。 沈长风满园子窜,哇哇乱叫,比乌鸦叫得还要凄惨! 谢锦词扶着侍女的手爬出土坑,忍不住捂嘴轻笑。 有祖母在, 就不用担心沈长风会欺负她了呀! 两人在沈府用完晚膳,才返回瑾王府。 马车晃晃悠悠,一盏孤灯照亮了这方寸之间。 谢锦词默默缩在角落。 因为沈长风正在瞪她。 良久,她从袖袋里掏出一块地瓜干,讨好地送到他面前,“吃不吃?” “不甜。” 谢锦词急忙争辩,“我自己晒的,特别甜!” 沈长风张开嘴,“啊。” 谢锦词知道他不生气了,急忙把地瓜干塞他嘴里,“甜不甜?” 沈长风三两口嚼烂吞掉,幽深目光仍旧盯着谢锦词,“没你甜。” 谢锦词脸蛋红红。 沈长风把她拽到怀里,揉面团般揉她的脸蛋,“再过半个月就该成亲,可有什么要求?” 谢锦词的脸颊被他捏住,小嘴嘟了出来。 她盯着昏暗,眼神迷离。 有什么要求呢? 虽然在皇族里,侧妃的地位比一般官宦人家的正妻要高,但说到底也只是个妾。 更何况她确实不是好姑娘,她有什么资格要求那么多? 思及此,谢锦词摇摇头。 沈长风松开手,眼底诧异。 半晌,似是想到谢锦词的心结,他故意大咧咧道:“这是你自己说的啊,聘礼我可不给了!” 谢锦词气结,使劲儿捶了他一下,“沈长风,你又欺负我!” 沈长风顺势把她拽到怀里。 羽玉眉温润,桃花眼含笑,“成亲之后,叫妹妹领教领教,什么是真正的欺负。” 马车逶迤往应昌街而去。 在瑾王府外停下时,谢锦词忽然扯住沈长风的衣袖。 她低着头,轻声,“我能提一个要求吗?” “嗯?” “成亲之后,你派人去禹州,暗中保护我父兄。” 沈长风摸了摸她的脑袋,难得认真,“放心。” …… 还有半个月就是成亲的日子。 沈长风不准谢锦词再去花间闲卖首饰,把她留在瑾王府,让宫里的嬷嬷为她好好保养。 这大半年她风里来雨里去的折腾,嬷嬷嫌弃她肌肤不够嫩滑,每日早晚都用花瓣药浴泡澡伺候,泡完之后再敷宫廷御用的美容珍珠膏。 谢锦词最烦敷珍珠膏。 因为她得一丝不挂地趴在贵妃榻上,实在太羞耻了。 而且那些宫女敷膏的速度尤其慢,敷完还得用秘制手法按摩以促进肌肤吸收,总之没有一两个时辰不可能做完。 “这女人啊,保养和不保养,年轻时看不出来,一上年纪,区别就出来了……” 宫嬷嬷坐在太师椅上喝茶,优哉游哉地看宫女们为谢锦词按摩,“你也别嫌烦,就拿皇后娘娘来说,她每天会花两三个时辰在美容上,四十岁的人了,如今看着却跟二八少女毫无分别……” 谢锦词默默无言。 “女人的保养,是一辈子的事儿,可不敢马虎。”宫嬷嬷放下茶盏,嫌弃地抬了抬手,“她的头发不够乌黑顺滑,涂些花油。” 谢锦词趴在那儿了无生趣,“嬷嬷替我拿本书,我想读会儿。” “那怎么成?瞧你那小手糙的,都有茧了!来人,把那层薄茧给我刮了,再仔细涂上花油修护。这小手啊,可是咱们女人的第二张脸,侧妃年幼不懂事,不晓得男人有多看重女人的手……” 谢锦词简直崩溃。 刮掉薄茧时非常疼,她强忍疼痛,问道:“那女人的第三张脸是什么?” 宫嬷嬷笑着指了指脖子,“当然是这儿。这儿皱纹多了,任你小脸再怎么貌美如花,也叫男人喜欢不起来。春帐深深,男人第一个吻的,既不是唇也不是脸,而是颈。你看看皇后娘娘,四十岁的人了,颈上半点儿皱纹也无,穿襦裙时不知道多好看。” 谢锦词无言以对。 宫婢们按摩的手法非常熟练,按着按着,谢锦词沉沉睡了去。 沈长风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窗外。 娇嫩双手搭在深红的贵妃榻边缘,一名宫女正仔细为她涂上丹蔻,平添艳色。 她像是一件易碎的琉璃珍品。 沈长风扯了扯薄唇,转身离开。 破风从角落跟上,声音压得很低,“主子,陆小侯爷那边来信,说清理战场时出现了一点意外,越国余孽突然反扑,他们恐怕要到年后才能回来。” “越国余孽?” “信上是怎么说的。” “无妨,回信让他好好处理,务必斩草除根。” “是。” 破风离开后,沈长风独立院中。 他捻了捻腰间挂着的细烟管,唇瓣弧度冷讽,“越国余孽是假,你陆二不想出现在上京才是真……在谋划什么呢?” 出神间,扶归匆匆忙忙领着人过来,“主子,容小公子到了!” 沈长风望去,来人穿素色长袍,眉眼温和清秀,周身携着一股淡淡药香,正是容青。 容青是姜止的徒弟,还在临安时,就入了沈长风麾下。 他刚游历归来,在外已有“小神医”的美称,这次回上京,是为了进太医院当御医,学习更高深的医术。 容青认真朝沈长风行礼,“一年没见,沈公子竟成了王爷。古人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可见诚不欺我。进太医院需要官员的引荐,还请沈公子为我引荐。” 沈长风挑眉,“若我没记错,你父兄都是朝廷官员,你不去找他们引荐,找我作甚?” “上京的事我都听说了,容家不义,我却不会站错队。” “呵呵,你倒和容家人很不一样。”沈长风微笑,“引荐都是小事,你来得正好,上京的大夫我信不过,我需要你为我看诊。” “公子不像生病的样子。” “乃是我祖母。” 沈长风淡淡说着,眉眼深邃。 这次回家探望祖母,她消瘦太多,如果脸上没有那层胭脂,想必气色也非常差。 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容青应下,不敢耽搁,立即让扶归领路看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