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锦词和沈长风潜入府衙大牢,沈思翎正蹲在墙角哭得厉害。 见到两人,她顶着两只核桃般红肿的眼睛奔到铁门后,哭得声音都哑了,“我没杀人!四哥,锦词,我真没杀人呜呜呜……” 沈长风最不耐烦哭哭啼啼的姑娘,这一刻,他很希望傅听寒在场。 隔着铁门,谢锦词握住沈思翎的手,“思翎,你可还记得为什么会出现在那座楼阁里?” “我、我就去了趟厕溷,回观戏阁的路上,突然眼前一黑……后面发生了什么,我一点也不记得,呜呜呜,锦词,他们说我杀了人,我好害怕!” “思翎,你别哭,我们都相信你是清白的!你先冷静下来,好好回答我的问题,这样我才能想办法救你出去!” 谢锦词温声宽慰,等她终于不哭了,又问:“你可还记得,你握着的匕首是什么模样?” “匕首、匕首……我,我不记得了……锦词,我会不会冤死在这里?会不会牵连到爹爹,牵连到沈家?如果真的没办法救我出去,你就跟我爹爹说,让、让他跟我断绝父女关系!” 沈思翎说着,又抽搭搭掉起眼泪来。 她胆子一向小,可是此时此刻,她担心的不是自己的生死,而是自己会不会连累到沈家! “不要胡说!你会没事的!”谢锦词用力握了握她的手。 酝酿片刻,她把这桩案子的利害关系跟沈思翎分析了一遍,“……所以,除非找到真凶,否则太子那边是不可能放人的。思翎,你再努力回想回想,你醒来之后握着的匕首,可有什么特别之处?” “让我想一想……”沈思翎锁眉,“那就是一把寻常匕首,如果非要找点儿不一样的,大概那匕首中间有条缝隙吧!” “缝隙?是凹槽吗?” “没错,就是一条细细的凹槽!” …… 离开大牢后,沈长风称肚子饿。 两人来到天香坊,在路边摊要了两碗馄饨。 谢锦词托腮发呆,没心情吃东西。 沈长风吃完自己的馄饨,顺势揽过她的碗,“谢锦词,你不吃我可吃了啊!别过会儿又说我小气,不给你吃饱。” 谢锦词白他一眼,余光注意到傅听寒正脚下生风路过这里。 她招招手,“傅公子!” 把浔水帮和丝绸生意打理得井井有条的少年,比幼时更加高大俊美。 肌肤白皙、眼含风流,墨蓝绣羽鹤氅仍是松松垮垮披在肩头,却别有一番雅痞之姿。 他端着杆烟枪过来,“长风哥哥,总算给我找着你了!思翎都入狱了,你怎么还有心情在这里吃馄饨?好家伙,还吃了两碗!” 沈长风扫他一眼,“不吃饱,哪有力气破案?” “你是不是有主意了?” 傅听寒撩袍坐下,眼巴巴瞅着他。 谢锦词见不得沈长风卖关子,如实道:“傅公子,我们才从大牢出来,思翎暂时没事。只是破案时间只有三天,而现在的线索又太少……傅公子见多识广,不知可否听说过一种带有凹槽的匕首?” “凹槽?” 傅听寒想了想,突然一拍桌子,“我想起来了!今儿瑢韵轩来了个女人,看中我店里的镇店之宝,却拿不出足够的银子,她非要用她的软剑跟我换,我一看那剑就不值几个钱,哪里肯做这亏本生意……” “说重点!” “……就是,就是她的软剑,中间正好有一道凹槽!或许我们可以找到那个女人,问问这类武器的来历!” 沈长风吃完馄饨,摸出一方帕子优雅擦嘴,“人都给你赶出瑢韵轩了,你打算去哪里寻?” “这……” 傅听寒苦恼抽烟,余光瞥见一辆马车从长街行来,当即喜道:“就是这辆马车!那个女人就是坐这辆马车来的!” 不等他去拦车,车窗里早已探出问夏的脸,“词儿!” 问夏和贺妙跳下马车,一点架子也没有,就着摊位坐了,又叫来两碗馄饨。 贺妙言喝着馄饨汤,笑眯眯道:“谢妹妹,好久不见,陆景淮过得可还好?” 谢锦词还没回答,沈长风意味深长地挑了挑眉,“陆二啊,他过得可好了,就是家里催婚催得紧。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一个姑娘都看不中,想来是在等谁?” 问夏撞了撞贺妙言,“小姐,陆公子肯定是在等你呀!” 贺妙言咯咯娇笑,“我知道我知道,陆景淮就是脸皮薄,明明很想我,却非要别扭着不见我,呵呵,男人!” 主仆两人聊得正欢,谢锦词瞅了眼坐立难安的傅听寒,正色道:“贺姑娘,听说你有一把金丝软剑,不知可否拿出来一观?” “谢妹妹是个识货人!” 贺妙言爽快地抽出腰间软剑,大大咧咧往桌上一放,“这是我师父送我的出师礼,听说曾是梁国的宝物,后来不知怎的,就到了我师父手中,也算是有缘吧。” 谢锦词认真观察那把软剑,果然在靠近剑柄的地方发现一道三寸长的细凹槽。 傅听寒皱眉,“贺姑娘的意思,这软剑来自梁国?” 贺妙言点点头,“你没读过《四国列传》吗?梁国以游牧起家,他们的兵器都设有凹槽,俗称血槽,常人都以为血槽是用来放干敌人血的,但实际上并不是。 “梁国的铸造水平远远落后我们戎国,所铸造的兵器坚韧程度也不及戎国。为了使兵器有足够的坚韧度,才会在兵器身上铸造出一条条凹槽。我这把软剑正是应了此原理,可谓削铁如泥,锐不可挡! “我说这位公子,刚才在你店里你可是瞧不上我这软剑,怎么,现在想通了,想与我交换镇店之宝?” 一旁谢锦词暗暗分析,只觉心惊,“难道说……潜入赵府的刺客,是梁人?可梁人杀一个婢女做什么?” 沈长风眯了眯桃花眼,余光掠过傅听寒。 太子南下临安,谢锦词身世沉浮,梁国势力悄然出没…… 而傅听寒的身世…… 这出局,怎么看都不简单。 还有查下去的必要吗? …… 傅听寒回到瑢韵轩,有人坐在堂中等他。 他穿布衣,腰间别一柄折扇,髻间插一根乌木簪。 明明没有下雨,他身侧却搁着一把纸伞。 他抿唇一笑,和煦如春风,“傅老板做玉器生意,应当知晓戎国的深山原石,终究比不得梁国雪巅开采的寒清冷玉。” 他提到了梁国。 傅听寒后退两步,眼底难掩戒备。 “傅听寒,大梁的雪山壮阔而孤独,漠上的雄鹰威武而桀骜,骨子里流着皇族血液的你,可有兴趣前往一观?” 傅听寒攥紧双拳,“我听不懂你在说些什么!” 秦妄大笑,撑伞离去: “你父亲万里迢迢来到戎国当质子,娶兵马大将军亲妹为妻,本是兴国之举,却遭将军府连累,落得尸骨无存的下场。傅听寒,你要走的路,远不止复仇这么简单。” ^^ 想起之前闺蜜问我,傅听寒会不会和沈长风反目,我当时斩钉截铁告诉她:不会。 然而,或许,可能……我要打脸了QAQ 距离沈思翎斩首之期,还有两天。 谢锦词回到女学,根本无心读书。 萧幼恩温声安慰:“锦词,堂哥那边我一定会催促,你也别太担心……实在不行,我帮思翎求个吉卦,道君大帝会保佑她平安无事的!” 谢锦词紧忙摁住她掏龟壳的手,“别,求你了,千万别求吉卦!” 就幼恩那水平,给沈思翎求个大凶之卦,说不定还有机会叫沈思翎逢凶化吉! 萧幼恩噘嘴,悲伤地捧着龟壳默默祈祷。 谢锦词实在心神不宁,于是独自一人去了浮生君的书房。 她想跟浮生君说说心里话。 沈长风刚到女学呢,正在屏风后更衣。 “浮先生?” 谢锦词推门轻唤。 沈长风换衣裳的动作越发迅速。 来不及藏好原本的青衣,少女已经走到屏风前。 “浮生君?”她好奇张望,“你在做什么——” 话未说完,就撞进一个结实的胸膛。 少女抬头,站在面前的男人白衣清雅,正是她朝思暮想的人。 离得这样近,她害羞地垂下眼睫,“浮生君,我有些事想与你说……” 她把赵府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小脸上难掩忧愁,“沈思翎不仅是我的堂姐,更是我的好朋友,如今她进了大牢,府里已经乱成一锅粥,就连祖母都着急上火……” 沈长风望了眼身后来不及收拾的青衣,忽然牵住她的手。 谢锦词错愕。 他把谢锦词牵到屏风外,“你着急沈思翎的事情,我却着急你的事情。” “我的事情?” 沈长风凑近她的耳朵,嗓音低哑又撩人:“傻姑娘,一个男人操心一个女人,你说他操心的是什么?” “唰”一下,谢锦词小脸更红。 她低着小脑袋,只觉被男人牵着的手滚烫滚烫,烫得她想马上逃走。 她红着脸躲到书架后,“先生的书架有些乱,我,我给你理一理……” 沈长风微笑,“乱的不是书架,是你的心。” 他从背后抱住她。 谢锦词很难为情,“浮生君……” 总觉得,浮生君有时候很不一样呢。 沈长风捏着她的下颌,迫使她仰起头。 两人的脸慢慢贴近。 他想要亲吻她的唇。 然而—— 少女及时伸手阻拦,“浮生君忘了?你还没承认喜欢我,所以……” 在她没有听到那四个字以前,在她还没有确定他真实的心意以前,他是不可以亲她的。 沈长风失笑,“肉麻兮兮的话,有什么好说的?” 谢锦词脸蛋红红,“你我都是读圣贤书的,做什么事都该有规矩不是?” 沈长风舔了舔唇瓣,只好试着去说那四个字,“谢锦词,我……我……” 他实在说不出口。 他别过视线,用手指蹭了蹭鼻尖,耳朵红透,“哎呀,那种话太肉麻了,反正你知道我那个你不就成了?非得叫我说出来,怪难为情的……” 谢锦词腼腆地笑了。 她挣开他,如同难以捕捉的幼兽,慢慢往后退,“可是在没有听到你的心意前,我是不可能让你……那个的。” 她身后就是屏风。 屏风里面,还扔着沈长风来不及藏起的青衣。 她抿着小嘴,害羞地躲了进去。 下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