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聿之单膝跪地,喘着粗气,眼前的景象一阵阵模糊,只剩下鲜血淋漓的红。 她的嫁衣,也这样红吧? 她的朱唇,也这样红吧? 那绣着鸳鸯并蒂莲的被衾,那绣着团圆如意的罗帐,也这样红吧? 男人仰头望向苍天。 这个时辰,她应该已经平平安安抵达郭家,她应该已经开始拜堂。 小孩子们会在她身旁欢呼,婢女们会撒出去很多糖果。 她最爱吃糖了…… 还有啊,那龙凤喜烛大约已经点燃,外面的鞭炮一定非常热闹。 可是,她很怕鞭炮声啊! 他的宜婷,胆子那么小,她很怕鞭炮声啊! 郭策,他有没有把宜婷抱进怀中,温柔地替她捂住耳朵呢? 七尺男儿, 单枪匹马诛杀马贼近百人。 他终于力竭地单膝跪地,面向苍天,潸然落泪。 还是想回头看看啊, 还是想看看宜婷嫁人的样子啊…… 哪怕, 嫁的男人不是他…… 四周马贼不懂他为何又哭又笑,只知道他如今已是强弩之末,于是对视几眼,怒吼着一拥而上! 千钧一发之际,二十名暗卫凌空而来! 雨点般的飞镖射出,几十名马贼应声倒地! 陆景淮策马而来:“堂哥!快进城!” 陆聿之愣住。 陆景淮把他搀扶起来,“喜宴还没开始,花轿应该已经被我们的人给拦下了。堂哥,你忘了吗,你还要去抢心爱的姑娘!” 陆聿之泛着赤红的眼眸,渐渐亮了起来。 他拍了拍陆景淮的肩膀,道了句“小心”,罡风一般跨马离去。 陆景淮目送他在驿道上远去,凤目温柔。 他想,不久之后,恒阳陆府大概会有一场盛大的婚礼吧? …… 陆聿之一路疾驰,很快寻到被拆得不成样子的花轿,几十箱嫁妆散落,满地狼藉不堪。 长街哄闹,抬轿的小厮早已不知所踪。 百姓们远远围观,议论声不断: “刚才劫亲的那伙人就是马贼吗?我只听说过他们凶悍无比,这还是头一回见呢!” “可不是嘛,现在的马贼可真是胆大包天,连王府的花轿都敢劫!你们有没有瞧见,那伙马贼带着顾小姐往哪边去了?会不会出人命啊……” “好像是往旧院去了。说来也是怪哉,他们分文不取嫁妆聘礼,却独独抢走了新娘子,这样一来,顾小姐的名声可不就毁了?” “唉,好好的姑娘,怎就偏遇上这种事?以后怕是难再嫁人咯,谁愿意娶一个毁了清誉的女人呢?” “顾宜婷,自有我陆聿之娶!” 人群之外,陡然爆发出一声厉喝。 众人循声望去,却只瞧见一抹染血背影,伟岸挺拔,策马疾去。 那是旧院的方向。 临街酒肆,年逾四十的读书人,双鬓染白,抚袖轻叹: “春日草长莺飞,少年也好,少女也罢,正是谈情说爱的年纪呢……对他们而言,得不到认可的亲事可以无所顾忌地阻截,喜欢的姑娘,哪怕背负清誉尽毁的名声,也可以毫不犹豫地去追……一切都还来得及。一切,都还来得及!” 读书人轻抚过断掉的小指。 不知想到了谁,他目光黯然。 若他当年也能无所顾忌、毫不犹豫,他与她之间,现在又会是何种光景? 薄情馆。 年近四十的女人,一身血红罗裙,妖娆倚在窗畔。 楼下长街喧艳,脂香萦绕间,却有那身着嫁衣的纤弱少女违和地立在街头。 一旁婢女道:“主子,顾家小姐既是我们的人所截来,何不让她入了薄情馆?” 姜无忧指尖把玩着骨梳,轻笑,“她若自己踏进来,便按楼里的规矩办。” “是。” 婢女顿了顿,悄无声息地退下。 她家主子从不是心慈手软之人,然而这次,却给足了沈长风面子。 可见那个少年,在主子心中的分量。 楼阁窗畔,姜无忧仍旧盯着那身穿嫁衣的少女。 春阳温暖。 只见少女掀开盖头,露出妆容精致的脸庞。 她抬眸四顾,远远看见袍摆染血的男人,正纵马而来。 川流不息的街头,少女抬手摘下凤冠。 漆发如云,披散下来,衬得她容貌精致无瑕。 朱唇噙起温柔笑容,她义无反顾地奔向那个男人。 身穿嫁衣的少女,宛如一捧朱墨,绣花鞋踩在青石板砖上,逆着人流而去。 她比春风更加轻盈! 剪水秋眸里,盛着满满的欢喜。 如今花轿被截,郭家定然不会再认这门亲事。 曾经横在他们之间的重重阻碍,已然崩塌。 她还年轻,也仍旧美貌。 她还没有拜堂,更不曾洞房。 所以,一切都还来得及! 顾宜婷擦去欢喜的泪水,义无反顾地登上陆聿之的骏马。 他们从长街疾驰而过,犹如春风,宛若飞燕。 姜无忧看着,不禁一叹。 与此同时,一辆华贵马车在护卫的簇拥下徐徐驶来。 车帘掀开,露出一张保养得犹如二八少女的脸,明是雍容妇人打扮,却叫人难以看出其年龄几何。 “看来我这薄情馆,就快要不太平了呢。” 姜无忧妩媚一笑,抬手合上了窗。 郭府,喜堂。 郭策猛一拍桌,“你说顾宜婷被贼人掳走了?!” 堂下的小厮,惊恐地擦了把汗,“好像,好像是这样……” “贱人!婊/子!我早就听说她跟别的男人不清不楚,没想到出嫁了还这么招人惦记!” 郭策怒骂,抬手就掀翻了桌案! 客人们面面相觑,很快识趣地起身告辞。 仍旧坐在喜堂里的,乃是郭家家主郭容望,知府张大人和几位大商人。 张知府抚须轻叹,“看来,这顾家也不是真心实意要跟你们结亲。我早说这桩婚事不靠谱,王爷您偏不信,呵呵。” 有大商人早就等着看郭家的笑话,奚落道:“顾家世代权贵,却眼高于顶,看不上恒阳王府,也是情理之中。这桩亲事,不用想也知道结不成的。” “正是。王爷,郭公子后院充盈,你还是安安心心给他相个寻常女子,免得日后争风吃醋,闹得后宅不得安宁,哈哈!” 郭容望面色铁青。 正难堪时,张知府微微一笑,又道: “本官倒是觉得,策儿是难得的江南才俊。本官厚着脸皮向王爷求个亲,王爷可愿意答应?” 他虽是一府最大的官,奈何囊中羞涩,纵便这些年贪了不少银钱,也仍旧供养不起府里钟鸣鼎食的开支。 而郭家乃是恒阳首屈一指的富贵人家。 若能结亲,他的好处大着呢。 郭容望眯了眯眼。 他自然知晓张知府打着一副怎样的好算盘。 与张家结亲,他们郭家今日既能下得了台,日后也不会吃亏。 他朝郭策颔首。 郭策立即上前,朝张知府拱了拱手,嬉皮笑脸道:“不瞒大人,我对令爱早就心生爱慕。如果能娶令爱为妻,在下不枉此生!” 他压根儿没见过张知府的女儿。 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只要知道她是知府的女儿,就足够了。 有知府大人做靠山,莫说在恒阳横着走,就算他郭策把恒阳翻个底儿朝天,又有谁敢说半个不字?! 其他商人立即变了脸色。 刚刚还讥讽郭家的人,连忙面露恭维之色,“那我等就提前恭喜两家结亲了!王爷和张大人可千万别忘记提携我们啊!” 又有人献殷勤道:“王爷有所不知,前几日郭容卿忽然找到我们,说有个少年人,想出高价兼并我们名下的桑田。我们想都没想,就义正言辞地拒绝了!我们与郭家合作多年,他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算什么东西,也敢介入我们?!” 郭策冷笑,“父亲,说起郭容卿我就一肚子火!当初咱们没给女工发月钱,她们虽有怨言,可谁敢公开得罪咱们家?!都怪郭容卿,非得宣扬什么正义仁爱,那些女工受他唆使,竟然趁着按察使巡街时联名告状,害咱们家被按察使大人好一顿批评!” 张知府呷了口酒,“那件事之后,你们不是把带头闹事的十名女工,狠狠折磨死了吗?听说,还请了道士诅咒那些女工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哈哈哈,这件事还得多谢张大人!” 郭策亲自给他斟酒,“若非张大人帮我们把这事压下来,那些女工的家属定会继续闹,叫人头疼。” 郭策,二十二岁,天生一副刻薄阴狠面相。 他斟完酒,眼中杀意毕现,“那些女工虽然死了,但罪魁祸首郭容卿,却还活得好好的!张大人,我这人眼里揉不得沙子,我希望他死!” 张知府风度翩翩地掸了掸宽袖,“既然咱们即将结亲,你们的事,自然也就是本官的事。” 郭策意气风发地举起酒杯,“诸位,从今往后,咱们官商两道殊途同归,共掌恒阳繁华,共享江南富贵!” “好!” 众人纷纷喝彩,迫不及待地举杯共庆。 热闹之中,一只青面云根靴,慢悠悠跨进门槛。 青衣少年郎,面戴古银镂花面具,姿容端雅地朝众人作揖: “大家好,我是来搞事情——哦不对,我是来参加婚礼的。” 喜堂里一帮人,大眼瞪小眼。 郭策脸皮发烫,“没眼力见的东西!看不见婚礼取消了?!滚滚滚!” “哦,取消了啊……” 青衣少年故作叹息,“真遗憾。” “我没娶到媳妇,你遗憾个屁啊?!” 少年摇摇头,“看不到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的精彩画面,自然遗憾。” “你——” 郭策气得浑身发抖,好不容易镇定下来,冷笑道:“小子,我看你是个读书人,莫不是读书读傻了?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你知道,我们是什么人吗?!” “不知,还请公子赐教。” 【《锦绣青梅》】之145一切都还来得及是不是有一种激昂的感觉在澎湃 作者【莺诉】没日没夜精心构思的经典优秀作品【魁星阁】的这一本【《锦绣青梅》】之145一切都还来得及是给力网友自发转载作品 《锦绣青梅》之145一切都还来得及书看到这儿了佩服不佩服咱们的作者莺诉当然了最优秀的应该是您才对 其实我就是想问问这本还有资格入您的法眼吗《锦绣青梅》之145一切都还来得及要是还不错的话可一定不要吝啬您的正版支持啊! 下一章预览:...... 下二章预览:...... 下三章预览:...... 下四章预览:...因着是姑娘家闺房,沈长风不便进去,只得在院中等谢锦词出来。本来赏赏景色就可以打发时间,但旁边站了个赵瑾萱,还一直盯着他看,实在是让他意兴阑珊。少年朝赵瑾萱作揖,“既然登门赵府,我理应去会一会赵二公子。赵小姐,先失陪了。”“长风哥哥!”赵瑾萱唤住他,“赵继水这些日子忙着打理生意上的事,很少回府。”沈长风挑眉。赵继水和宁家已经走得如此近了?殷勤到自己的家都不回了?“那真遗憾,我还想向赵二公子讨教一下如何做生意呢。”少年走到石桌前,撩袍坐下。赵瑾萱连忙也跟过去坐下,“我曾无意间买到一本《浮生花间词》,里面的诗都写得极有底蕴。我探研词风多年,不难分辨出,那些诗词与沈廷逸去年梅宴上作的诗很相像。我始终不相信沈廷逸会有文采作出那等好诗,那首诗应当是你写的吧?《浮生花间词》的作者浮生君,应当就是——”“赵小姐有话,不妨直说。”沈长风冷冷打断她。赵瑾萱了然一笑,挽袖斟茶。“正月十五的宴席上,我与你提起的事,你还记得否?长风哥哥,我不介意你错过科考,只要你愿意,咱们可以马上定亲。”“...... 下五章预览:...... 下六章预览:...生君新出了几本策论,女学里好多姑娘天天捧着看。你不是一直很仰慕他吗,得抓紧些才是,莫要被别人抢走啦!”“思翎,你别乱说!”谢锦词羞得脸蛋绯红,伸手就去捞她咯吱窝。两个小姑娘闹作一团,银铃般的笑声在一隅庭院泠泠回荡。站在墙根下对着突然变高的矮墙郁闷挠头的陆景淮,以及正要踏进漾荷院,却半道转身依在廊柱上的沈长风,都微微一笑。这个初夏,阳光晴好,微风暖洋。九岁的谢锦词,有义父祖母,有兄长姊妹,有女学同窗,更有远在上京的期待惦念。世间最最幸福的时光,不过如此。春种夏长,秋收冬藏。长安巷的蔷薇花开开落落,转眼便到了腊月。这是谢锦词在沈府过的第三个年,因着成了沈家五小姐,所以除夕夜在降鹤院和义父祖母一起守岁。沈陆离如今在翰林院任职,即便是过年,仍旧忙得不可开交。几杯酒下肚,沈腾满脸欣慰地拿出沈陆离寄回的家书,叫沈长风念给众人听。江老太太高兴得合不拢嘴,一旁郭夫人也难得温柔,往日锋芒不复,只低头去哄怀中的小孙子。看着这样一幕,谢锦词突然就不那么怨恨郭夫人了。新年的爆竹声里,她不禁...... 下七章预览:...他永远都是她最坚固的后盾。长安巷口,有人撑红伞而来。是个豆蔻年华的少女,肌肤苍白,容貌却格外精致娇美。她走到陆景从身边,嗓音轻灵,“大哥哥。”陆景从回头,笑道:“原来是摇星,你不在府里养病,跑到这里做什么?”他们相识于一场意外。这个生了怪病不能见阳光,却满心渴望太阳的女孩儿,他是真的怜惜。长久以来,他开导她、鼓励她,心中早已把她当做妹妹。宁摇星微微踮脚,把小红伞举过他的头顶,“大哥哥,你要去北方?”陆景从摸了摸她的脑袋,“...... 下八章预览:...... 下九章预览:...... 下十章预览:...... 本章提要陆聿之单膝跪地,喘着粗气,眼前的景象一阵阵模糊,只剩下鲜血淋漓的红。 她的嫁衣,也这样红吧? 她的朱唇,也这样红吧? 那绣着鸳鸯并蒂莲的被衾,那绣着团圆如意的罗帐,也这样红吧? 男人仰头望向苍天。 这个时辰,她应该已经平平安安抵达郭家,她应该已经开始拜堂。 小孩子们会在她身旁欢呼,婢女们会撒出去很多糖果。 她最爱吃糖了…… 还有啊,那龙凤喜烛大约已经点燃,外面的鞭炮一定非常热闹。 可是,她很怕鞭炮声啊! 他的宜婷,胆子那么小,她很怕鞭炮声啊! 郭策,他有没有把宜婷抱进怀中,温柔地替她捂住耳朵呢? 七尺男儿, 单枪匹马诛杀马贼近百人。 他终于力竭地单膝跪地,面向苍天,潸然落泪。 还是想回头看看啊, 还是想看看宜婷嫁人的样子啊…… 哪怕, 嫁的男人不是他…… 四周马贼不懂他为何又哭又笑,只知道他如今已是强弩之末,于是对视几眼,怒吼着一拥而上! 千钧一发之际,二十名暗卫凌空而来! 雨点般的飞镖射出,几十名马贼应声倒地! 陆景淮策马而来:“堂哥!快进城!” 陆聿之愣住。 陆景淮把他搀扶起来,“喜宴还没开始,花轿应该已经被我们的人给拦下了。堂哥,你忘了吗,你还要去抢心爱的姑娘!” 陆聿之泛着赤红的眼眸,渐渐亮了起来。 他拍了拍陆景淮的肩膀,道了句“小心”,罡风一般跨马离去。 陆景淮目送他在驿道上远去,凤目温柔。 他想,不久之后,恒阳陆府大概会有一场盛大的婚礼吧? …… 陆聿之一路疾驰,很快寻到被拆得不成样子的花轿,几十箱嫁妆散落,满地狼藉不堪。 长街哄闹,抬轿的小厮早已不知所踪。 百姓们远远围观,议论声不断: “刚才劫亲的那伙人就是马贼吗?我只听说过他们凶悍无比,这还是头一回见呢!” “可不是嘛,现在的马贼可真是胆大包天,连王府的花轿都敢劫!你们有没有瞧见,那伙马贼带着顾小姐往哪边去了?会不会出人命啊……” “好像是往旧院去了。说来也是怪哉,他们分文不取嫁妆聘礼,却独独抢走了新娘子,这样一来,顾小姐的名声可不就毁了?” “唉,好好的姑娘,怎就偏遇上这种事?以后怕是难再嫁人咯,谁愿意娶一个毁了清誉的女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