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承祚忍不住地连连问了这么一句,还想进行最后的争取,一看到毛文龙那副不容拒绝的样子,就知道,自己算是彻底没戏了,不等对方作出回应,一口拒绝,进而不满的发起了牢骚。 “父亲,我实在搞不懂你,细细算来,奶奶今年刚好七十,在杭州老宅也能过个七十大寿,有着两位叔叔的照顾,总比待在京城你买的那个大宅好。” “而且,弟弟承斗也只有九岁,上有老,下有小,在京城那等陌生之地,远离老家,大娘怎么可能照顾的来?父亲你怎么就这么狠心,让老幼遭受如此的舟车劳顿之苦,赶赴上千里之路?” “哼~你知道就好!” 毛文龙冷哼了一声,打断了毛承祚,进而语重心长地缓缓说道:“承祚啊,你还真得以为,为父就那么想让你奶奶和弟弟远离杭州老家,孤苦无依地在京城生活啊?” “你也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大小伙了,自小又在辽东长大,随为父征战也有数年,应该有一定的政治敏感性。” “自从辽东之战后,收复失地的同时,不仅东北的形势发生了几乎于颠覆性的变化,朝廷几乎占据了绝对的优势,掌控了主动权,咱们在辽东的处境也变得非常微妙起来。” “尤其是上次的那件事情,在辽东之战期间,若不是朝鲜军的参战,还有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若不是皇上突然改变了主意,恐怕为父与你的那些义兄义弟很难再回来。” 这一刻,毛承祚的心头震动不已,这才想起来,在辽东之战期间,皇上已经动了除去父亲毛文龙的心思,借机削弱皮岛军的实力。 毕竟,孤军深入建州,直达建奴的腹地,在野猪皮的老巢肆意驰骋,无异于在刀山上跳舞,一个弄不好,就将会万劫不复。 尤其是最后,皮岛军撤出建州之时,只要朝廷稍稍做一些手脚,哪怕水师的战船晚去个一两天,接应父亲逃离建奴的包围圈,后果都将会难以相信? 此刻,只是这么想想,都是一阵后怕,毛承祚觉得自己的脊背发凉。 尤其是现在个时候,随着皮岛军遭到极大的削弱,在建州折损严重,精锐损失过半,孔有德、耿精忠和尚可喜等人,更是向孙承宗和袁可立示好,率部离开了皮岛。 如此情况之下,在这皮岛之上,已经不仅仅是他父亲毛文龙一部的存在,其他的官军也驻扎了进来,更有朝廷派来的文官,负责岛上的政务。 换而言之,毛文龙虽然还是大明的总兵,军权却遭到了一定程度的削弱,朝廷还在等待他后面的表现,如果不能让皇上满意的话,还将会有进一步的针对之策。 刹那间,毛承祚顿悟了,明白了毛文龙的用意,为何父亲在京城买了一个大宅,让奶奶、大娘和年幼的弟弟住进去?为何这么的坚持,非让自己前往京城,到皇家军事学院学习? 这一切的一切,只是为了重获皇上的信任! 尽管心知这一点,毛承祚还是情不自禁地试探地问道:“父亲,你的意思是,奶奶、大娘、弟弟和我,相当于人质,待在京城,皇上才能信任你?” 毛文龙没有出声回答,而是轻轻点头,算是回应,忽然间,神色中流露出怅然之色,有一些自责地说道:“话说回来,为父这也是自作自受,怨不得皇上怀疑。” “辽东之战前,仰仗着往日的军功,凭借着皮岛的重要性,以及三万多皮岛军,再加上建奴的势头正盛,朝廷还离不开皮岛军,为父频频索要大量的军饷。” “皮岛军,只有三四万之众,每次索要军饷之时,多则百万,少则数十万,十几万,虽然朝廷并未如数拨付,却也使得朝廷心生恶感,兵部对为父也是颇有怨念。” 毛承祚没有接话,只是静静地听着,心中却是五味杂陈,能够感受到父亲毛文龙的内心复杂,还有那一股幡然醒悟之意,居功自傲,或许是每一个武将都会滋生的心理。 这个时候,毛文龙的神色忽然为之一敛,不再那么的患得患失起来,变得郑重无比,话语一顿,直直地盯着毛承祚,近乎于一字一顿,缓缓说道:“承祚,知道为父为何要和你说这些吗?” “难道不是为了提醒孩儿,毛家今时今日的处境非常不妙吗?” 毛承祚本能地脱口而出,却是反问了一句,充满不自信的味道。 “也对,也不对。” 毛文龙的反应却是有一些怪异,说这话之时,不仅含糊不清,又是点头,又是摇头,极大地吸引住了毛承祚的好奇心,又使得后者有一种如蒙雾水的感觉,很是疑惑,对就是对,错就是错,何为既对也不对? “嗯~之所以说你对,不言自明,为父确实是有这方面的考虑,说你不对的原因呢,为父就是想告诉你,今时今日的毛家,已经是不复以往,到了京城之后,切不可张扬行事,更不能招惹是非,一切都以照顾你奶奶和弟弟为重。” “父亲,孩儿明白了。” 毛承祚轻轻点头,恍然的同时,更是反应了过来,将自己叫到书房,并不是在商量是否前往京城这件事情,而是在下达命令,之所以有这番交谈,就是在嘱咐和交代。 从这个角度来看,不难感受到,父亲的处境远比自己想象的不妙,否则的话,也不会让自己在京城那么的低调,近乎于夹着尾巴做人。 一念及此,想通了这一点之后,看到毛文龙的脸上依旧挂着浓浓的担忧之色,进而补充道:“放心吧,父亲,孩儿一定会照顾好奶奶和弟弟的,同时低调行事,不给那些有心人留下把柄,落人以口实,不会拖你的后退的。” “好,承祚,有你的这句话,为父就安心了不少。” 毛文龙轻轻点头,回应了一句,心中也是稍稍一松,紧接着,面露沧桑之意,不无感慨地说道:“承祚啊,细细算来,为父今年也已经五十有三了,早就过了带兵四处征战的年纪。” “恐怕用不了几年,就不得不从总兵的这个位子上退下来,不得不告老回乡,之所以还这么坚持,继续带兵,为以往的那些罪行赎罪的同时,获得皇上的原谅,更是以免影响了你们兄弟二人的前程。” “从你能够进入皇家军事学院学习这件事情上,不难看出,皇上并未完全放弃为父,还未失望透顶,只要为父以后表现好的话,咱们毛家不仅可以摆脱目前的处境,应该还能够更进一步。” 听到前面之言时,毛承祚的心情还是沉重非常,有一些压抑,等到最后一番话之时,心中有一种豁然的感觉,重新燃起了希望,如释重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