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老头瞪了李信一眼,开口骂道:“说的什么屁话,老子一天能吃五斤米,两斤肉,喝半斤酒,你小子哪天作死了,老子也不会死!” 老家伙虽然年纪大了,但是看起来还是颇为威风,吹胡子瞪眼的,很是吓人。 这老头平日里自称老夫,一旦激动,便会拾起年轻时候的自称,张口就是一句老子。 “都是当爹的人了,连尊师重道都不知道,等你老了,你儿子饭也不给你吃!” 叶老头说完,气呼呼的转身进院子里去了。 李信经常到陈国公府来,与叶晟开玩笑开习惯了,闻言也不生气,笑呵呵的跟了进去。 在旁边第一次见到叶晟的秦元化,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在这个师等于父的年代,还真没有人敢这么跟自己的老师说话的。 一旁的小公爷叶茂,倒是见惯了这种场景,对着秦元化尴尬一笑:“秦先生,家祖与师叔算是一对忘年交,两个人都是性情中人,您不用介意。” 秦元化勉强接受了这个说法,跟叶茂一起迈步走了进去。 作为一个名医,他看得出来,叶国公虽然看起来精神,好像没有出什么问题,但是老人家脚步虚浮,脸上的红润也不太健康,明显是身体出了问题。 走进了院子里之后,李信走到叶晟旁边,微微落后半步,然后笑着说道:“叶师,弟子刚生了个儿子,还没有取名,特意过来让您老人家给取个名字。” 叶老头闷哼了一声,撇过头去。 “你的儿子,凭什么要老夫取名字?” 靖安侯爷面不改色的拍了个马屁:“您是我大晋武功第一人,您给他取个名字,也让他沾一沾您老人家的运势,将来能有您一两成的本事,弟子这个靖安侯府,就可以顺递下去了。” “少来糊弄老子。” 叶晟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没好气的瞥了一眼李信。 “你小子是不是怕老子哪天死了,想要老子给你儿子取个名字,留个念想?” 李信顿了顿,没有理会这句话,而是含笑道:“叶师,弟子当年刚从南疆回来的时候,您跟弟子说要弟子消停几年,弟子这几年够消停吧?” 不得不说,靖安侯爷这几年时间,已经不能用消停来形容,简直可以说是乖巧,把叶老头教给他的低调二字,发扬到了极致。 叶晟淡淡的说道:“不错,你这几年做的很好,没有像年轻人那样万事强出头,也没有居功自傲,老夫四十多岁被困足京城的时候,也没有你这个修养,一直到五六十岁,在京城待了十几年之后,才能保持一颗平常心。” “你年纪轻轻就能这样,很是了不得。” 李信对着他眨了眨眼睛,笑着说道:“叶师不要扯远了,当年我答应您这几年消停一些,您也答应了我一件事,叶师莫非忘了?” 叶老头皱眉道:“老夫答应你什么事了?” 李信微笑道:“您答应了弟子长命百岁,再护佑弟子二十年来着。” 叶晟愣了愣,随即笑骂道:“你小子早已经自立门户,以你现在的功劳,哪里还需要老夫去庇护?” 李信面色肃然,沉声道:“叶师,人不可以无信。” 叶老头本来想骂几句李信,但是看到这个弟子严肃的面孔,他沉默了一会儿,随即淡淡的说道:“生老病死,是人间规矩,松柏尚且不能常青,何况是人?老夫今年快八十岁了,当年跟老夫一起打仗的老兄弟们,九成九都已经不在人世,我能多活这么长时间,老天爷已经很给面子,用不着再折腾了。” 说到这里,叶晟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叶茂,微笑道:“叶茂从去年就在折腾,要请人给我瞧病,那时候我就跟他说了,我身体好得很,我这个不是病,是命数到了。” 李信收起了脸上的嬉皮笑脸,往后退了两步,然后恭恭敬敬的跪在地上,对着叶晟叩首道:“叶师,您不是天师,弟子也不是天师,咱们谁也说不清楚命数,且让弟子聊尽人事,然后咱们师徒一起静听天命。” 旁边的叶茂,见状也跟着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老头子从今年开年之后,就不愿意再看病,怎么劝也听不进去,现在只看李师叔能不能劝得动了。 至于秦元化,则是站在一旁,有些不知所措,他跟着跪下不太合适,愣在原地又有些煞风景,一时间竟然手足无措。 叶晟坐在躺椅上,并没有去扶李信,而是深深地看了李信一眼。 “长安啊。” 李信低头道:“弟子在。” 叶老头眯了眯眼睛,缓缓问道:“你要给我看病,是为了什么?” 李信跪在地上,抬头对着叶老头笑了笑:“叶师,如您所说,如果有人真要对我动手,您庇护不了弟子什么,该弟子去承担的风浪,还得弟子一个人去承担。” 叶晟点了点头,脸上也露出笑容。 “前几年老夫一直在想,你这个徒弟该不该收,收的值不值,现在这个问题,老夫想明白了。” 说着,他起身把李信扶了起来,然后对一旁的秦元化笑了笑:“你是长安给老夫请来的大夫?” 秦元化深呼吸了一口气,走到叶老头旁边,对着叶老头深深鞠躬。 “关中秦元化,见过老公爷。” 叶晟对着他点了点头,然后伸出了自己干枯的手腕。 “你治罢,治好治不好都与你无关,老夫活这么大年纪,已经很够本了。” 秦元化左右看了看,然后低声道:“老公爷,眼下还是初春,咱们还是进屋里诊脉,免得风寒入体。” 叶晟骤然瞪大眼睛就要发作,不过看在李信的面子上,他还是忍了下来,气呼呼的站了起来。 靖安侯爷很有眼色,立刻上前搀扶住叶老头的一只胳膊,把他往屋里搀。 叶老头瞪了李信一眼,怒骂道:“老子还没有到走不动路的地步,你给老子滚远一些。” 李信连忙松开手,笑嘻嘻的问道:“叶师,弟子那个儿子的名字,还请您老人家开一开金口,也算给他讨一个彩头。” 叶老头缓缓闭上眼睛,思考了一会儿之后,看了李信一眼, “当初给你取这个表字,不止是想让你常乐久安,给想让你与…人长安。” “如今你有了儿子,也算是在京城里立了家业,你安生一些,多半就可以做到与人长安。” “你这个儿子,将来多半是要继承你的家业的,不过等他做了靖安侯,便不能像你这样万事行险了。” 说到这里,叶老头已经一只脚踏进了房门,他回头看了李信一眼,然后缓缓开口。 “便叫做李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