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琉月寻常时候还是想得通透,既然他们愿意救自己,沈琉月要是这个时候还怀疑这怀疑那,万一人家真是真心相待,岂不是叫人寒心。 退一万步讲,自己尚且还能活着,便是眼前这个小姑娘的功劳。 “也是。”暖暖恍然大悟般点头。 沈琉月瞧着暖暖模样可爱,忍不住笑出声来,差点忘了自己刚刚喝了药,嘴里苦涩得紧。 “那个……你能帮我倒一碗……水吗?”沈琉月有些不好意思。 只是她刚才清醒,连外面情形都还不知道,做什么都要麻烦暖暖帮忙。 暖暖也不是扭扭捏捏的人,听罢沈琉月的话,便就利索的给沈琉月倒了一杯清水来。 沈琉月道了声谢谢,随即点头接过。 她低头正要喝,却见那水面倒映出自己面容,吓得沈琉月双手颤抖,碗落在地上,发出清脆声响。 白水四溅,浸湿了暖暖的布鞋。 而沈琉月呆愣在原地,双眸无神,神色满是惊恐。 她分明看见自己的脸…… 沈琉月伸手去摸自己右边脸颊,手掌心的触感吓得她猛的收了回去。 眼泪宛若断了线的往下落。 她的半边脸被火烫伤,落下了伤疤。沈琉月现在的模样,连她自己都觉得骇人。 “姐姐,您别难过。”暖暖走到沈琉月面前,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沈琉月怎可能不难过,这可是她的脸呢。 她又如何再配得上轩辕紫宸。 好在沈琉月天生不是小姑娘性子,悲伤过后,到底还是知晓自己应该冷静。 她现在不清楚自己身处何处,更不知轩辕紫宸在哪里,一切的一切,都显得十分扑朔迷离。 “我自己一个人待会儿吧。”沈琉月嘴角微微上扬,朝暖暖笑了笑。可惜那笑,却比哭还要难看。 暖暖也未都说,依照这种偏僻村子里的习俗,暖暖这个年纪也该物色好郎君出嫁了。 她蹲下身子将破碎的碗小心翼翼捡好,然后轻声离开了房间。 沈琉月环顾四周。 这屋子不大,典型的土房,甚至比之前他们在云雾村住的还要简陋。房间只有一张床和一张桌子,零零散散两三个板凳,还不如不坐舒服。 看样子,暖暖家里也不富裕。 可是到底昏迷之前发生了什么,为何自己出现在暖暖家里。明明那些个村民凶神恶煞,似乎要将沈琉月生吞了一般。 屋子里没有镜子,沈琉月还想再看一眼自己这张脸都不行。 她再一次鼓起勇气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沈琉月说不难过是假的,可她现在哪里来得及难过。她必须要保住性命,探清究竟发生了什么,而轩辕紫宸又在哪里。 半个时辰后,沈琉月终于收拾好心情,打开房门看看。 房间前面是一块空地,空地上晒了一些咸菜,对面是一道门。沈琉月愈加觉得好奇,她连自己现在在哪里都不知道。 总不该家里只有暖暖一个人吧。 门是虚掩着的,沈琉月刚踏出去,就听见一阵吵闹声音。 两个人都明显压低了声音,应当是怕她听见。 沈琉月更加想要知道他们说了什么,连忙侧到门后面,将耳朵紧紧贴在缝隙。 首先传入沈琉月耳畔的,是一个老人的声音。 “我说你这丫头怎么这么缺心眼,一个陌生女子也敢往家里带,万一她图谋不轨怎么办?”老人无奈叹气。 看样子,他是在指责暖暖,而老人口中的陌生女子,应当是沈琉月。 难道自己被救当真是个意外? “哎呀,我看她躺在地上可怜,总不能见死不救吧。”暖暖颇有些不耐烦。“再说了,我们家有什么啊,总共搜不出一两银子来,她偷什么?” 道理也确实是这个道理,老人一时语塞。 “偷色更不可能了。我是姑娘家,您又……”暖暖意味深长打量了老人一眼。 “你这孩子!”老人作势就要抓起旁边的扫帚打暖暖。 暖暖眼疾手快,先行将扫帚抢了过去。 “分明是您说的,叫我多做善事,好给自己积德。这做了好事,您又骂我,这可不应该了。”暖暖噘嘴,说话松缓了一些,也带了一丝委屈。鱼鱼 老人又是叹了口气。 “一码归一码,我是让你多做善事,可是也没让你往火坑里跳啊。那女子根本不是我们村子里的人,大家伙都说要拿她祭天,万一那些人找上门来,你是不是嫌你爷爷我命长了?”老人说的也是实话,他们现在自己都保不住,还要养着沈琉月这么个定时炸弹,属实压力巨大。 暖暖知晓老人并非恶意,更不是凉薄之人,见老人也松了口气,开始同她讲起道理,暖暖自然是要顺着台阶下的。 她搀扶着老人坐到座椅上,这也是他们家里唯一一个后面可以靠的板凳,就算如此,也是破旧不堪。 “可是那个姐姐现在半边脸烧毁,一般人也看不出她原来样貌。反正都以为她死了,被我们碰见也算是缘分,救下不过举手之劳。”暖暖同老人解释。 说来她就只有十五六岁,可说话考虑事情却又有些老成。 沈琉月从两个人对话中得知,自己可能是被火烧后,大家以为她死了,结果她还留着一口气,就这样让暖暖救下。 而老人和暖暖应当是爷孙关系,两个人相依为命。 “那你可知道,你倒是大方,花这么多钱给她买药,我们家积蓄全都没了!”老人冷哼,才刚刚松缓一些,这下又开始生气。 暖暖白眼都要翻到了天上。 “您确定不是您买酒花掉的?”暖暖忍不住问道。 沈琉月没有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待到笑完,她才发现自己本是该藏着才对,结果就这样把自己给暴露了。 “姐姐!”暖暖好似喜欢沈琉月得紧,见到她在门后面,赶紧跑上前拉起沈琉月的手。 沈琉月下意识低头。 自己现在这副模样,谁看到都会被吓到吧。 “你收拾收拾,三天之内离开我们家里。我们这一老一少的,养活自己都难,可再养不起你来了。” 老人对于沈琉月的样貌只字未提,只冷冰冰的扔下一句,随即起身与沈琉月擦肩而过。 沈琉月理解老人做法,所以也没什么感觉。 不过她倒是对这个叫做暖暖的小丫头印象好了许多。 “姐姐,您别听我爷爷说的,他平日里就是这样,刀子嘴豆腐心,嘴上这样说,实则心里啊,可善良了呢。”暖暖笑嘻嘻的,朝沈琉月笑时,嘴角都快要咧到了后面。 沈琉月心里一阵温暖。 她本是觉得孤立无援的时候,正巧暖暖出现,竟愿意帮助她。沈琉月表面上不提,实则内心很是感激暖暖。 “你不怕我吗?”沈琉月疑惑。 “我怕你什么?”暖暖看上去比沈琉月更加疑惑。 “我这张脸啊。”沈琉月说到这个,眼里闪过一道悲伤。 暖暖将沈琉月拉到台阶坐下。 她未有立马回答沈琉月的问题,而是从胸口口袋里掏出了一小块脆饼,掰开分了沈琉月一半。 沈琉月愣了愣,本来是不想接的,奈何肚子这时不争气的叫了起来,沈琉月只好灰溜溜的接过。 “我不觉得你丑啊,这也是爷爷教我的,不能凭一个人的外貌去评判一个人的好坏。再说了,我又不是不知道你为何会变成这样。”暖暖一番话说得十分真心。 不知为何,沈琉月竟有些想哭。 “那你可知我为什么会被拉去祭天吗?”沈琉月收拾好情绪,开始问起暖暖正事。 要想离开,还得先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自己为何会出现在这里,怎的又如此巧合被抓去祭天。 “这个不是你的过错。”暖暖嘴里塞了块饼,说话含含糊糊。沈琉月要仔细听才听的清楚说的什么。“就是这几年吧,村子里每三个月都要抓一个女子出来祭天,说是告慰神灵,保佑村民太平。” “本来村子里没几个合适年纪的姑娘了,她们是打算拿我祭天的,我被爷爷提前带出去了,刚好躲过一劫。所以你也不必谢我,我救你,其中一个原因是觉得愧疚,因为你顶替了我的位置,要不然如今葬身火海的就是我了。” 暖暖坦白得很,仿佛沈琉月问什么她都会回答。 “这规矩是谁定的?这不是不将人命当做命嘛!”沈琉月生气至极。 都说神灵不可侵犯,可信仰归信仰,总不能罔顾人命,连人的基本善心都不要了吧。 “村子里一个巫女,听说来了好些年了,自己是京城人。反正从我记事开始,她就一直待在我们这。前两年村子里出现瘟疫,死的死,伤的伤,也是她出的主意大家伙才好。所以他们对这个巫女十分尊敬。” “巫女?”沈琉月脑海里浮现出一道身影。“是不是生得矮胖,眉心有颗美人痣,说话尖锐无比?” “对。”暖暖点头。 那沈琉月就知道是谁了,那日祭天的时候,这巫女叫嚣的比谁都狠。 从京城来的。沈琉月紧紧皱眉。 京城何时出现过如此神叨叨的人物。 “那你们村叫什么名字?” “云雾,云雾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