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龙堂是王天鹏亲口对我说的，他说之所以是神龙堂，而不叫“白虎堂”“棒棒糖”什么的，是因为取自一句很霸道的成语――“神龙见首不见尾”。虽然我的文化程度是小学水平，但是他知道这又不是成语，想欺负他没文化，王天鹏还嫩了点儿。　　再说那三位，李子常，陈伟和向如意，他们都是本地人，是街溜子帮的元老级人物，在街溜子帮还没正式成立前，他们就已经是“乞讨界”的传奇人物了，据说他们要饭都要到了国外，在太平洋一个小小的岛国，他们一天就能要到上万块。　　李子常今年三十五岁，五人当中数他最大。他至今未婚，或者说是结婚未遂也不为过，因为他的准老婆在结婚当天，半道上冲出一个“结婚杀手”，把新娘子打劫走了。在婚礼上丢了人，又跑了老婆，这令他痛不欲生。事后，他生了一场大病，医生说他是患有一种“老婆过敏综合症”，这辈子都不能结婚了。　　陈伟是五人当中年纪最小的，才年满十八岁，不过他从小就修炼乞讨神功，算是乞讨职业化道路上涌现出的一位杰出天才，他先是突破了两岁不能当乞丐的传奇境界，又在十岁那年和李子常他们去了国外，升级为大圣级别的乞讨圣手，从此便大讨八方，声名鹊起。　　最后一位是向如意，他的风格就和他的名字一样，有一种特殊的气息，犹如一股春风吹进了乞讨界中，他平常都是娘娘们们儿的，干什么都会伸出标志性的兰花指，甚至有时候在起大雾的天气里，他还涂一点儿润唇膏，然后再抹一层口红，说是能够在雾天不容易被车撞。因此，别人都称他为“口红小哥”。　　他们怕花钱，也就没有坐任何交通工具，街溜子党，就应该凭一双脚丫子吃饭，日行百八十里的，那不成问题。我初入此道，他的脚力还没有练就，所以一直为其他人殿后。　　“我说老幺，你就不能快点儿呀！”王天鹏催促道。　　“老幺？为什么叫我老幺啊？”我的名字里有个“明”字，但是他不明白。　　“在你没来之前，天鹏是老幺，现在这个特殊的称谓就送给你喽！”李子常作为老大哥，向我解释，“老幺是赐予神龙堂新人的一份荣耀，你能成为老幺，就当是进入实习期了吧。”　　“实习期？”　　“对，就是实习期，时间为两个月，在这两个月里，是要考察你是否适合乞讨圈。”这次说话的依旧是李子常，他现在就是我的考察官。　　“当乞丐谁不会？”　　“那可不一样，街溜子帮的乞丐和别的要饭的是有区别的，我们的宗旨，就是要建立一家集洗浴、桑拿、足疗一条龙的服务公司，是……等会儿！”李子常忽然停下来不说了，他把手中的纸条扔掉，换了一个，继续说道：“刚才念错了，是要建立一家，再等会儿，这是什么字呀？”　　我无语了，他想不到一个叱咤国内外的乞讨界高手忽然之间凌乱了，乱得一塌糊涂。　　“算了，不念了，反正你也不会懂的，总之就是很厉害，我们今后还要上市，去米国的什么纳什么斯什么的上市，一上市，咱们都是百万、千万富翁了，哈哈！”　　我觉得李子常不是得了“老婆过敏综合症”，而是得了“春秋大梦哈哈症”，光想着做梦，有屁用呀！还需要奋斗才行！　　站在最右边的陈伟默不作声，他是一个年轻人，本该是朝气蓬勃的，但是他少年老成，以致于老得都蔫儿了，他混了这将近二十年，从初出茅庐升格到乞讨界的传奇人物，他已经取得了其他人望其项背的成就，下一步，只能是死路一条了。　　午饭的时候，陈伟就压制着沉重的心情，一直不敢对李子常他们说起，他知道一旦说起，那神龙堂将会失去一名悍将，每天会少成百上千的收入。　　我观察人一般都仔细入微，他注视着陈伟，一眼看穿陈伟早已看破红尘，即将步入西方极乐世界。“陈伟，放心吧，等你死的时候我会给你买花圈的。”　　“去你的，滚一边儿去！”陈伟骂了一句。　　“嘿，你这人不知道好赖人，哼！”　　他们五个人走得很快，穿过了三条街，来到了神龙堂的所在地。　　这是一个荒废已久的戏台子，四面的墙壁都塌了，只有一个摇摇欲坠的顶棚，有一群人站在上面不知道在干什么，很热闹。　　我的脚力大增，走在了最前面，他就想看看神龙堂的人都是哪一路的英雄好汉。　　此时夕阳西下，红霞傍晚，五个人足足走了一个下午，才走到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　　走到戏台前，我停下脚步，往后看了一眼李子常，李子常是这一行的前辈，听王天鹏说他是神龙堂八代长老级的人物，就算是堂主也要给他几分薄面。　　李子常跟了过来，他一抬腿轻轻一跃，就上了戏台子，但是中间的一群人围在一起，背对着他，所以丝毫没有注意。　　李子常挤进去，看看到底他们在看什么。结果，他看到堂主和一个八袋长老在斗蛐蛐儿。　　“堂主！堂主！”李子常大喊道。　　两旁的人注意到了他，笑嘻嘻地说道：“李长老来了，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低调，低调！”李子常双手往下按，气定神闲。　　“是是是！”　　我和另外三个人也上了戏台子，他们纷纷问李子常这群人在干什么，李子常说是在斗蛐蛐儿。我喜出望外，他从小就喜欢这玩意儿，于是凑到跟前瞧热闹。　　“咬它，咬它……”　　两只蛐蛐儿在一个瓦盆里激战正酣，周围的人都在为堂主的那只蛐蛐儿鼓劲助威。　　身在外围的我看得不太清楚，于是他往前挤了挤，可是谁能料到这一下，把前面的人都压下去了，其中站在最前面一个天庭饱满的小伙儿，施展出了独有的铁头功，咣的一下，就把用来斗蛐蛐儿的瓦盆撞碎了。　　盆里的蛐蛐儿跑了出来，堂主大惊失色，其他人也慌乱了起来，只听见堂主本尊喊道：“我的黑头大将军，不要离开我，不要！”　　这下子，我终于瞧见神龙堂的堂主了，是一个精壮男人，一米七出头的个子，在所有人里面属于中等，相貌平平，一副乞丐装扮邋里邋遢的，显然乞讨归来，没有换衣服直接投入到战斗中了。　　“千万别踩到我的黑头大将军，它可是我费了一夜，用一泡尿激出来的。”堂主慌张地说道。　　恰好那只黑头大将军跳到了我的脚下，堂主的目光扫射之下，也停留在我的脚下，吼道：“不要动，不要动！”　　所有人的目光也都看了过来。　　我愣住了，看了看众人，一脚就践踏了黑头大将军，这一脚对一只小小的蛐蛐儿来说，不亚于五雷轰顶，瞬间身体变成一坨。　　“大将军！我的大将军呀！”堂主跪在地上，抱头痛哭。　　我知道事已至此，无法挽回，于是捡起黑头大将军的尸体，走到堂主的面前，为了表示他深深地歉意，也跪了下来，举着尸体，伤心地说道：“堂主，对不起，我把黑头大将军变成标本了！”　　“哈呀！”堂主突然间暴走了，对着我怒道：“你是被谁带来的？你是哪路恶魔搬来的死神，把黑头大将军给带走了？”　　我距离堂主很近很近，所以除了能感受到堂主的怒气以外，还能很荣幸的获取堂主恩赐的一脸飞沫。他退后了几步，拿出一张纸巾擦着脸。　　李子常知道我惹了大祸，不过相对一只蛐蛐儿，人是最重要的，我的加入，又为神龙堂增加了一名人员，对堂里的发展大有裨益。　　因此，李子常上前替我求情。　　“堂主，这人是新来的，他非常仰慕堂主，想加入神龙堂，和兄弟们一起干，所以还请堂主您网开一面，放过他吧。”　　堂主一脸的不悦，他想了想，还是说道：“既然李长老发话了，那我不能不给这个面子，但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必须让他尝一尝苦头，才能解我心头之恨，为黑头大将军报仇雪恨！”　　李子常面朝我，问道：“我，你愿意接受堂主对你的惩罚吗？”　　我点点头。　　“那好，那我就罚你……”堂主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到，“我就罚你，罚你――”　　这句话憋得都把我的尿憋出来了，他捂着自己的裤裆，说道：“堂主，你快说吧，再不说我就要尿裤子了！”　　堂主还以为我在他的威严之下吓破了胆，由怒转喜，说道：“看在李长老的面子上，这活罪也免了吧，不过你明天一定要有三百块的收入，否则我照样惩罚你！”　　“什么？三百块？”堂主的要求是在挑战我的极限。　　“好啦，就这样吧，这件事就算过去了，各位都把自己今天的收成交过来吧，然后我再五五分账，你们有了钱，就可以去开始你们的夜生活了。”　　除了我，几乎所有人都从怀里拿出一叠叠的钞票，有些硬币也都散落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