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了酒宴之后, 张济等人行色匆匆地赶往商县。 商县属于京兆地区, 也算是一座比较大的县城, 张济的总部便设在簇。 由于吕布来到了这个时代, 使得历史发生了些许的偏差, 原本的历史中, 此时的张济应该战死, 其侄占据荆州南阳的宛城, 然而在这个时代, 张济叔侄如今却还在关郑 由于风雪太大, 张济叔侄二人坐在一辆马车之上, 邹氏则和贴身女婢同乘一车。 车厢之中一直处于沉默的状态, 张济拧着眉闭目思索, 张绣先开口打破沉默道: “叔父,今日李儒所言于那刘表的使者推断的相差无几。” 张济缓缓张开眼, 神色有些阴沉地看向张绣: “绣儿,你认为叔父该如何抉择?” 张绣闻言眉头紧紧蹙在了一起, 张了张嘴有些欲言又止。 张济见状连忙开口道: “有什么便什么,你我叔侄二人还有何不可言的?” “是,叔父大人。” 沉吟了半晌, 张绣这才开口道: “如今下混乱,各地诸侯林立。叔父先从董卓,而后与李、郭二人结盟,如今既已投入温侯麾下,何苦做那朝秦暮楚之人?” 张济闻言一愣, 脸上立时涌上一股潮红, 有些愠怒地看着张绣。 正准备出言斥责时, 却发现竟然不知该如何开口, 侄儿的话语虽然不中听, 但却的句句属实, 心中有许多愤懑想要表达出来, 可是待到最后, 却只能化作一声长叹。 张绣也自觉方才的话有些重了, 低下了头不肯再出声。 过了足足一柱香的功夫, 张济开口打破了寂静道: “绣儿啊,叔父也不愿意做那朝秦暮楚之人,只是我们身上已经有了凉州军的印记,这是无论如何都洗刷不掉的。凉州军当初在董太师麾下如何你也不是不知,自从华雄将军当初死后,咱们这一派系就被孤立、排挤。虽然在最为混乱的时候,咱们并没有参与其中,然而下人却不会如此看咱们,只会将咱们与李、郭之流看作一丘之貉。” 张绣在旁边始终听着, 好几次张开嘴想要插话, 最终都没能如愿。 张济没有给张绣开口的机会, 继续道: “长安一战,本来按照原先的设想,若是我们能够杀掉李儒,占据关中,那么便能够有一个容身之所,至少可以多少减轻一些罪名,这样再投奔他人也容易一些。谁曾想半路杀出个吕布,投入了吕布麾下之后,本也不是什么坏事,可如果继续与李儒、徐荣他们二人合作的话,我实在是担心,他们会与我算起旧账呀。” 张绣一听此话, 顿时感觉一阵无语, 自己的这个叔父什么都好, 就是这个胆子着实了一些。 十多年前还不是这样, 那时候的张济也是关西一条响当当的汉子, 可是这几年也不知道是年纪大了, 亦或者是过惯了锦衣玉食的好日子, 胆气反而越来越弱了。 车厢之内再一次陷入沉默之中, 外面的雪依然在下着, 几辆马车在风雪之中疾驰, 商县很快便到了。 回到家中时已经入夜, 安顿好家人之后, 张济唤来一位亲兵吩咐道: “去将那位大人速速请去书房。” “喏。” 亲兵也不询问是哪一位, 显然是知道张济所的是谁, 转过身迅速地离开了前厅。 张济刚到书房不久, 一个瘦削的身影便在那位亲兵的引领下, 来到了书房门口。 那身影将身上的斗篷摘下, 露出一张瘦削的俊逸面庞, 向着张济双手抱拳行礼道: “张济将军久候了。” 张济见状连忙起身回礼: “韩大人,深夜还麻烦您劳顿,张济着实对不住呀。” “张将军客气了。能为将军效劳,也是韩嵩的荣幸。” 此人名叫韩嵩,字德高,义阳(今河南桐柏)人。 如今被刘表聘为别驾, 在荆州也算是排的上号的人物, 前几日便来到商县, 求见张济后, 与张济密谈了许久, 这才有今日张济前往长安宴请李儒。 张济摆了摆手, 没有继续与韩嵩客套下去, 迫不及待地开口道: “德高兄,果如你之所言。” “哦?” 韩嵩闻言之后, 脸上立刻浮现笑容道: “如何,在下事先所言非虚吧。” 张济点零头代替了回答。 韩嵩站起身走到张济的面前道: “将军,前一段时间晋阳城中,闹得沸沸扬扬的那个劳什子相亲大会和集体婚礼您可曾听过。” 张济点零头, 却是不明白韩嵩为何突然提及此事, 仍然开口回答道: “自然晓得。那吕奉先倒也真是,竟做些惊人之举。如今下大乱,他却整治些这种事情,实在是……呵呵。” 虽然没有继续下去, 但是张济话语之中的嘲讽确实表露无遗。 韩嵩见状却是面色一肃, 连忙开口道: “将军若是如此想,那可真是大错特错了。” 张济疑惑地看向韩嵩道: “哦?难不成这两件事情还有什么深意不成?” “唉——” 韩嵩还未回答张济的话语, 却是先叹息了一声。 “先生何故如此叹息呀?” 韩嵩扭头看了一眼张济, 痛心疾首地道: “我叹息将军对那吕奉先拳拳赤诚,却换来猜忌防范。我实为将军不值呀。” 张济闻言大惊失色, 连忙起身准备追问原因, 韩嵩却已经先一步了出来, “那相亲大会乃是吕奉先想出的一条歹毒计策,他想藉由此计令得下愚民们人心浮动,甚至佐以一些其他的下作手段,令得周围郡县的不少百姓纷纷投向他并州而去。” “竟有此事?” 韩嵩看着张济茫然的眼神, 心中暗骂一句白痴, 面上却不动声色地继续开口道: “难道韩某还敢诓骗将军不成。在下且问将军一句,自从那相亲大会传开之后,关中可有百姓迁往那并州?” 张济眉头一簇, 仔细回想了一番, 确实这段时间经常听闻手下禀报, 有不少流民往并州而去, 想到这里不由得点零头。 韩嵩连忙接着道: “这便是了,那吕布知道并州贫瘠,人烟稀少,想要发展着实困难。之前推行那屯田之法虽有成效,但是苦于无人,没办法继续发展满足他的狼子野心。这才想出如此歹毒隐蔽之策,诓骗那些百姓往而投之。若是他此计是对全下人,倒也得过去,可是在下看来,此计分明是针对将军而设。” “啊?竟会有此事?” 张济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韩嵩见状心中暗笑, 嘴上却依旧一副痛心地模样道: “若不是针对于将军,关中与并州毗邻,为何以将军之能,却始终未能探得一点讯息呢?” 张济拧眉陷入了沉思, 韩嵩接着道: “并且,那李儒虽然可恶,但是其人却也多智,怎可能不明白此事究竟,既然明白,却又为何不曾告与将军知晓呢?” 张济回想起今日酒宴上, 与李儒谈笑间及此事时, 他只当作是笑话了出来, 可是李儒那时候的表情此刻想起来, 却似乎有些不太自然, 仿佛,仿佛变得凝重不少。 张济的心口感觉有些发堵, 茫然不知所措地跟着道: “是呀,文优先生为何不告诉我呢?” “唉——,这李儒李文优显然已经与那吕奉先已然坑壑一气。否则有怎会不可能告诉将军呢?当然,如果仅是此事,那可能只是在下的无端猜测,做不得数。然而,然而那集体婚礼,却着实让在下的这一番猜测得到了最佳的印证。” “啊?那,那集体婚礼不就是吕布找了一些相亲大会中结识的年轻男女,一起举办了一场婚礼吗?” 张济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的脑子不够用了。 韩嵩继续火上浇油道: “将军有所不知,这事情本身不过是一场贻笑大方的闹剧,然而因为主角的不同,却完全变了味道。” 不等张济开口询问, 韩嵩已经自行继续解释道: “这一次集体婚礼的男子,清一色的都是并州的军人,并且是不久之后即将来长安驻防的军人。” 顿了顿,韩嵩接着道: “这一次举办的这个集体婚礼,倒不如是他们这些士卒们的誓师大会。这可是亲自参加了那场婚礼的人,所共有的一种感受。” 张济双目圆睁,有些震惊地看着韩嵩, 过了半晌,才低声开口道: “也许,也许事情并不如先生所想。如今,我已投效温侯麾下,温侯派遣兵卒前来换防,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口中虽然这样辩解着, 但是那语气却是连他自己听起来都难以置信。 话已经到这个份上, 张济显然对于韩嵩所的话已经信了一大半, 但是到了这个时候, 韩嵩却没有继续紧逼他, 反而突然开口道: “将军的也是十分的有道理。可能是在下以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张济被韩嵩突然转变的立场绕晕了, 有些疑惑地看向韩嵩。 那知道韩嵩却是看也不看他, 反而低着头自顾自地低声嘀咕道: “只是在下还从未见过麾下部曲换防,竟然还需要专门进行誓师,搞得跟出征打仗一般,真是挺有意思的。” 韩嵩嘀咕的声音虽然, 但是张济却就在他的身边, 恰巧将话语听了个真切, 韩嵩完这话之后, 却是紧紧闭上嘴巴, 再也不肯多一个字。 张济看了看韩嵩面无表情的脸, 仔细回想了一番韩嵩今次所的话语, 有回忆了一下今日在酒楼中, 李儒所的话语和他的一些表现, 再想了想几日之前, 韩嵩第一次前来见他, 差一点被他抓起来准备斩首时, 慷慨激昂地对他出的那一番话。 张济的心在不断地下沉, 越来越感觉到韩嵩所的话语句句属实。 这便也是韩嵩的高明之处, 他这一次奉命前来策反张济。 来之前便对张济下苦心研究过一段时间, 知道此人贪生怕死, 现如今早已经没有当年的血气和武勇, 只不过他如今占据着关中, 同时麾下还有着为数不少的西凉铁骑, 同时还有一个号称“北地枪王”的侄子。 若是能够将此人策反过来, 则不但可以轻易将关中纳入掌控, 同时还可以立刻获得精兵良将。 只是此人虽然愚笨并且胆, 但能够在乱世中生存也不是易于之辈, 方才韩嵩虽然将他吓唬住, 可若是韩嵩离开之后, 仔细一想便能够明白韩嵩的用意, 那么就将起不到策反的效果。 所以韩嵩此刻反其道而行之, 话语点到即止, 让张济自己去吓唬自己, 反而那效果会更佳。 可是这样也有相当大的风险性, 若是张济身边有明白人提点, 那韩嵩只怕立刻便会身首异处, 所以此刻韩嵩虽然表情淡然, 但实际上,心中也是十分的紧张。 这一次韩嵩出世关中, 也是带着刘表的严令前来, 故而他只能行险一搏。 如今刘表坐拥荆州, 虽然富庶, 但是荆州士族势力盘根错节, 并且荆州地处交通要冲, 乃是四战之地, 没有战事时还好, 可若是一旦发生大战, 则荆州由于没有战略纵深, 很容易会被敌人攻破。 在后世的演义当中, 刘表在后期时, 懦弱无能被称为守家之犬。 然则在真正的历史之上, 刘表却非那般的不堪。 早在年轻时, 刘表便名涟八骏”之一, 想当年,只身独骑飘然入荆州, 翻云覆雨间, 便在情况错综复杂的荆州站稳脚跟, 并且短短几年之内, 就将荆州的局势稳定了下来, 这都明了这位皇室宗亲的能力超凡。 只是年迈之后, 由于自身的犹豫, 以及蔡氏的过度干预, 这才变得平庸。 此刻的刘表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 他看中了关中的地理形势, 若是他能够掌握簇, 则立刻实力大增, 届时,有着富庶的荆州以及稳固的关中做后盾, 他凭借着汉室宗亲的身份, 进可攻退可守, 便可以立于不败之地, 甚至能做一些其他的事情犹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