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宝家被布置得焕然一新,不似陆何欢第一次来拜访时的清贫、逼仄。郝姐舍命为儿子换来了富足的生活,但大宝却在她死后不久就跟着命丧黄泉。 李莺莺妩媚地坐在沙发上,熟练地点了一支烟,她吐出一圈烟雾,悠悠地向陆何欢和应喜示意,“你们随便坐吧。” 话音刚落,应喜就笑嘻嘻地坐在李莺莺身旁,眼睛盯着李莺莺旗袍下裸露的大腿。 李莺莺觉察到应喜色眯眯的眼神,娇笑着推开应喜,故作矜持地盖住裸露的大腿,“应探长,您这是往哪看呢,人家可是已经嫁作他人妇了。” 应喜拿手撩拨了一下李莺莺的头发,明目张胆地挑逗,“你不是刚刚变成寡妇了吗。” 李莺莺粉面一红,和应喜不避嫌地打情骂俏起来,“死鬼,讨厌。” 应喜一边跟李莺莺调笑拖住李莺莺,一边眼神示意陆何欢。陆何欢会意,装作不经意地四处查看。 “应探长是知道我死了男人才来的吗?”李莺莺一双媚眼盯着应喜,丝毫没注意到陆何欢。 应喜嘻嘻哈哈没个正经,“当然了,于公于私都是因为你死了男人才来的,于公呢,我是来了解一下大宝的信息和案件的相关情况,于私嘛……”应喜意味深长地笑笑,将手放在李莺莺的大腿上,“也是来安慰安慰我曾经的红颜知己。” 李莺莺咯咯娇笑,这回倒没有挪开应喜的手,“应探长能把我比作红颜知己,真是莺莺的福气呢。” 二人说笑间,陆何欢已经悄悄溜到鞋柜前,他打开鞋柜,迅速看了一眼里面的高跟鞋,发现里面并没有白色的高跟鞋,而且高跟鞋的鞋跟也并无缺损,陆何欢不禁暗暗皱眉。 应喜的手在李莺莺的大腿上来回摩挲,漫不经心地询问:“莺莺啊,大宝经常夜不归宿吗?” “是啊,男人嘛,当然是野花更香了,我最清楚这一点,不过我也知道,他们不会对外面的女人动真心,所以就由着他喽。” “那他出事前有没有什么异常?” 李莺莺摇摇头,“没什么异常。” 陆何欢不动声色地关上鞋柜,走到客厅,用眼神示意应喜。 应喜会意,轻轻掐了一把李莺莺的大腿。陆何欢见应喜言行轻浮,忍不住又皱眉摇头。 “那就这样吧,如果想起什么有价值的线索就去警署找我。”应喜含情脉脉地看着李莺莺,柔声叮嘱道。 李莺莺妩媚地冲应喜抛了个媚眼,左手捋了一下头发,深情地点点头,“好,不过即使我没线索,应探长也要常来哦。” “一定。”应喜意味深长地朝李莺莺坏笑几声。 一旁的陆何欢不耐烦地示意应喜赶紧离开。 墙上的钟表拖沓地走着,朱卧龙和包康在办公室里交错着来回踱步,苦苦地等待着光头。 过了良久,光头快步返回办公室,手上拿着一张纸。 “报告包署长,情诗已经准备好了。” 包康一听喜上眉梢,忙不迭地走过去,“符合要求吗?” 光头点点头,“按您的要求,特别深情,情真意切,爱到骨髓,永生难忘。” 包康满意地点点头,催促光头,“快拿给朱老板看看。” 朱卧龙接过情诗,瞟了一眼又为难地看向包康,“包署长,不怕你笑话,好多字我都不认得。” 包康狠狠拍了一下光头的脑袋,“去给朱老板注上音!” “是!”光头说着在办公桌上将情诗的每个字都注上音。 片刻,光头赔着笑看向包康,一脸讨好,“包署长,注好了。” “你出去吧。” 光头疑惑不解,但也不敢发问,只好按照包康的意思转身离开。 朱卧龙满意地拿起情诗,仔细端详,许久,他信心满满地对包康承诺,“我一定把这首诗特别深情、情真意切、爱到骨髓、永生难忘的感觉念出来,打动包小姐。” “加油!”包康握紧拳头为朱卧龙鼓劲。 朱卧龙信誓旦旦地点点头。 包瑢被包康强拉硬拽到警署院子里。 “哥,你到底让我看什么?我还有工作没做完呢。”包瑢见包康神神秘秘,一脸不耐烦。 “让你看真心!”包康指向院子一角。 “真心?”包瑢莫名其妙,顺着包康所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朱卧龙穿着长衫站在一棵歪脖树下,阿花站在朱卧龙身边,微风拂过,吹动着朱卧龙的头发和阿花的鸡毛。 “哥,这是……”包瑢惊讶地看向包康。 “嘘……”包康打断包瑢,把手指放在唇边,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低声说道,“现在静下心,认真聆听,用心感受。” 包瑢看向朱卧龙,越发感到莫名其妙。 一切准备妥当,朱卧龙摆出一副文人墨客的样子,深情地念着手里的情诗,旁边的阿花有节奏地跟着咯咯哒地叫,气氛显得有些滑稽。 “……蔷薇泣幽素,翠带花钱小。娇郎……痴若云,抱日西帘晓。枕是龙宫石,割得秋波色。玉……簟失柔肤,但见蒙罗碧。忆得前年春,未语含悲辛。归来已不见,锦……瑟长于人。今日……涧底松,明日山头……檗。愁到天池翻,相看不相识……” 朱卧龙支支吾吾地念完情诗,包康感动得热泪盈眶,动容地看向包瑢,“小瑢,朱老板可是人中之龙,竟然屈尊为你写情诗,你难道一点都不感动吗?” “这诗是他写的吗?这不是李商隐的《房中曲》吗?”包瑢一脸懵懂,怀疑地问道。 “只是借鉴了一点点。”包康尴尬地辩解。 包瑢鄙视地看了一眼朱卧龙,“一个字都不差,明明是抄袭。” “天下文章一大抄,只要感情是真的,抄一首诗又怕什么?”包康不以为意。 “就算抄一首诗没什么,可你们知道这首诗的含义吗?”包瑢哭笑不得。 “当然知道,是深情的流露。这首诗情真意切,爱到骨髓,永生难忘。”包康理直气壮。 包瑢见包康如此厚脸皮,无奈地点点头,“没错,这首诗是情真意切,爱到骨髓,永生难忘,但这是李商隐纪念亡妻的诗。” 朱卧龙听到包瑢的解释,一脸迷茫,“王妻?是王的妻子?那个写诗的爱上了皇上的女人?” “是亡妻!他妻子去世后他写的悼亡诗,纪念死去的妻子。”包瑢没好气地解释道。 包康和朱卧龙一听,尴尬地齐声大喊,“啊!” “我还有工作没做完,没什么事我先走了。”包瑢说罢径自离开,留下包康和朱卧龙面面相觑。 阿花不合时宜地咯咯哒地叫着,像是在嘲笑二人。 “该死的光头!”包康铁青着脸咆哮。 落日的余晖洒满大地,陆何欢跟应喜从大宝家出来,并肩走在夕阳照耀下的小路上。 陆何欢时不时地看一眼应喜,欲言又止。 应喜发觉,好奇地侧脸看向陆何欢,“为什么一直偷看我?” “应探长,想不到你真的是那种人。”陆何欢一脸耿直。 “哪种人?”应喜毫不客气地追问。 “朱卧龙那种。”陆何欢不好直说,只能含糊地答道。 应喜生气地挑了挑眉毛,“他有我英俊潇洒风流倜傥吗?” 陆何欢认真地打量了一番应喜,“除了风流,其他的都没有。” 应喜狠狠白了一眼陆何欢,不满地呵斥,“你懂个屁,这叫逢场做戏,我不缠上李莺莺你能有机会查她?” 陆何欢想了想,点点头,“那倒是。” 应喜坏笑着搂住陆何欢的脖子。 陆何欢嫌弃地将应喜的手拿下来,微微皱眉,“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这只手刚刚好像摸过李莺莺的大腿。” “你的记忆力不错。”应喜不以为意地笑笑,忽然他想起正事,“说真的,其实李莺莺这种女人也不错,漂亮妩媚又解风情,对男人从来都是笑脸相迎,又不要什么承诺,懂得进退,所以才有那么多男人喜欢这种女人。” “不要承诺,懂得进退,那是因为心中没有爱。”陆何欢不屑地道出真相。 “欢乐一时就够了,有爱多麻烦……所以呢,我最喜欢风月场的女人,女人如衣服嘛,这种衣服想穿就穿,想脱就脱,方便。”应喜毫不避讳地对陆何欢诉说自己和女人的相处之道。 陆何欢无奈地耸耸肩,“God,我完全理解不了你。” 应喜摇摇头,故作深沉地搓着胡子,“彼此彼此,我也理解不了你,尤其是你对凌嫣的痴。陆何欢,听我的,试着放手,爱情一旦犯了痴,就会变成悲剧。” 陆何欢叹了口气,望向天边的夕阳,“不管是喜是悲,我都要找到凌嫣,和她一起走到最后。” 应喜有些动容,拍了拍陆何欢的肩膀,一脸认真地岔开话题,“陆探员,其实我觉得你现在没有太多时间多愁善感,因为今天已经是大宝案发的第三天了,再不破案,我保证不但你和凌嫣是悲剧,我跟你也会成为悲剧。” 陆何欢看看应喜,应喜郑重其事地点点头,“刚才在大宝家有线索吗?” 陆何欢摇摇头,一脸沮丧,“我查了李莺莺的高跟鞋,那块鞋跟碎片不是她的。” “不是李莺莺的?那鞋跟碎片的主人可就难找了。”应喜挠挠头,面露难色。 陆何欢有些发愁,他顿了顿,目光坚定地看着应喜,“这块鞋跟碎片很可能是凶犯留下的,无论如何必须想办法找到碎片的主人。” 应喜想了想,“有方向吗?” 陆何欢一怔,摇摇头,“毫无头绪。” “既然这样,不如去放松一下,劳逸结合效率才高。” “怎么放松?” “当然是去烟花间喝酒了。”应喜一脸坏笑。 “烟花间?”陆何欢大吃一惊,连连摇头,“不去!” “只喝酒不干别的。”应喜笑嘻嘻地引诱陆何欢。 “那也不去!”陆何欢倔强地别过脸,加快脚步。 华灯初上,大上海悄无声息地进入蒙眬的夜色。写着“知音楼”三个字的匾额上霓虹闪烁,透露着一股暧昧的气息。 陆何欢被应喜强拉着走进知音楼,众多打扮时髦的风尘女子立刻将二人团团围住。应喜与众女子调笑,一旁的陆何欢却紧皱眉头,直向应喜身后躲。 “应探长,你可是好久没来了。”一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红衣女子媚笑着凑近应喜。 “是不是想我了?”应喜嬉笑着和女子调情。 “当然想了。” 这时,一名白衣女子注意到陆何欢,她一脸娇笑,“哟,这位帅哥第一次来吧?” 陆何欢耿直地点点头。 应喜坏笑着扫视周边围上来的女子,“看你们有没有本事让他第二次,第三次来了。” 女子们一听应喜的话,纷纷上前去拉陆何欢。 陆何欢十分不适应,左推右挡,“请你们自重。” 白衣女子盈盈一笑,暧昧地捂着樱桃小嘴,“我们自重了,你们还怎么开心。” 陆何欢见状赶紧向应喜身后躲。 一名身穿蓝色旗袍的女子指着陆何欢妩媚一笑,“你们看,还挺害羞的。” 众女子都忍不住大笑,陆何欢尴尬地搓着手。 应喜见陆何欢为难,实在不好意思再捉弄他,朝身旁的女子摆摆手,“行了,别逗他了,给我找个包间。” 红衣女子一听,身子软绵绵地贴着应喜,“跟着我上楼吧。” 陆何欢、应喜赶紧跟着女子疾步上楼。 陆何欢和应喜跟随女子经过一个包间,忽然瞥见朱卧龙正坐在里面的桌子前,几个妖艳女子相伴左右,正在喂朱卧龙喝酒。 “朱老板,这么巧。”应喜忙不迭地向朱卧龙打招呼。 朱卧龙一见应喜和陆何欢,顿时慌了神,“你们可千万别告诉包小姐。” 陆何欢不说话,一旁的应喜无所谓地笑笑,“朱老板放心,我们也是来寻开心的,懂得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应探长真是聪明,来来来,既然遇上了,不如一起喝点。”朱卧龙高兴不已。 “那就一起喝点。”应喜说着不管陆何欢反对的眼神,拉着陆何欢走进去,坐在桌前。 应喜拿起桌上的酒给朱卧龙、自己还有陆何欢倒上,然后端起酒杯,“朱老板,第一次跟您喝酒,非常荣幸,这杯我敬您。” 朱卧龙一手搂着一个美艳女子,一手举起酒杯,“我朱卧龙就喜欢四海结兄弟,来,干。” 应喜拿胳膊拐了一下身旁的陆何欢,陆何欢心不在焉地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应喜再次为朱卧龙倒酒,“原来朱老板钟情这里,实不相瞒,我还是比较喜欢百乐门。” “百乐门的舞女虽然漂亮,但是没有这里的姑娘妩媚,骨子里少了点风尘味。”朱卧龙觍着脸解释道。 应喜哈哈大笑,竖起大拇指,“朱老板研究得真是相当透彻。” 应喜和朱卧龙兴致勃勃地交谈着,陆何欢却将注意力放在女子们的鞋上,他扫视一圈,发现屋内七八个女子竟无一人穿高跟鞋。 “奇怪……”陆何欢暗暗思忖。 “什么奇怪?”朱卧龙不解地问道。 陆何欢指了指旁边的女子们,“为什么她们穿的都不是高跟鞋?” 女子们一听忍不住捂嘴偷笑,陆何欢满脸尴尬。 红衣女子忍住笑,看向陆何欢,“大爷若是能买给我们,我们自然愿意穿了。” 陆何欢不知何意,仍是一头雾水。 朱卧龙喝了一杯酒,看着陆何欢,“陆警员有所不知,高跟鞋虽然在英格兰已经普及,但在上海还是稀罕物,只有名媛和交际花才穿得起。” 陆何欢若有所悟地点点头。如此一来,大宝丧命时出现在案发现场的女子一定是交际花。 傍晚时分,霞飞路上一派繁华热闹的景象,霜喜侦探社却已经打烊了。 柳如霜坐在大厅的椅子上,白玉楼站在柳如霜面前,正在拿镊子为她修眉毛。 “哎呀,轻一点!”柳如霜忍不住痛叫。 白玉楼嘟起嘴,“不行啊霜姐,不用力拔不下来,你分散一下注意力,再坚持一下。” “我知道了,你快点。”柳如霜咬了咬牙。 白玉楼继续为柳如霜拔眉毛,柳如霜的手掐住白玉楼身上的肉。白玉楼一拔柳如霜的眉毛,柳如霜就狠掐白玉楼的肉,二人最终都忍不住一起痛叫。 这时,一个小商贩急匆匆地推门进来。 “柳小姐……”小商贩进门见两人姿势暧昧,一脸歉意地改口道,“打扰了。”说着转身就要走。 “站住!”柳如霜起身叫住小商贩,这名小摊贩是柳如霜在警署周边布下的眼线,专门为了跟踪应喜的踪迹。 小商贩转身看向柳如霜,一脸严肃,“柳小姐,我有重要的事要汇报。” “说!”柳如霜急不可耐地催促道。 小商贩壮着胆子往柳如霜跟前走了几步,“你不是让我跟踪应探长吗?我刚刚看到他跟那位陆警官去了烟花间。” “烟花间?真的?”柳如霜瞬间皱起眉头。 小摊贩面不改色地点点头,“千真万确。” 柳如霜愤怒地猛拍桌子,“白白,跟我去烟花间‘捉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