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刀刚贴到朱卧龙胸口的皮肤,朱卧龙突然直挺挺地坐起来,白布还蒙在脸上。 包瑢大惊,朱卧龙突然抓住包瑢的手,包瑢尖叫想抽回手,朱卧龙却抓着不放,二人来回撕扯,包瑢顺手拿起一旁的一个玻璃罐砸在朱卧龙头上,朱卧龙大叫一声晕倒。 “原以为还魂诈尸皆属传说,想不到确实存在。”包瑢一边自言自语,一遍战战兢兢地拿下“尸体”脸上的布。 包瑢一见“尸体”面部,认出朱卧龙,登时惊住。 “朱老板?朱老板,你没事吧?” 包瑢推了推朱卧龙,见没有反应,赶紧摸了摸朱卧龙的脉搏,接着迅速给朱卧龙做心肺复苏急救。片刻,朱卧龙呼出一口气,脸色渐渐红润起来。包瑢摸了摸他的脉搏,松了口气。 朱卧龙慢慢睁开眼睛,撇撇嘴,带着哭腔,“包小姐,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包瑢脸上有些愠怒,想着朱卧龙自作自受,没事非往停尸柜里跑。 此时,门被推开一条缝。包康探着头,偷窥包瑢和朱卧龙的进展。 包瑢听到声响,怒从中来,“哥哥,你进来。” 包康讷讷地走进来,看看朱卧龙,当下一惊,“朱老板,这是怎么回事……”他旋即怒视包瑢,“小瑢,你太过分了,怎么把朱老板弄得这么狼狈!” “哼,我也想知道朱老板为何会这般狼狈。”包瑢抱着胳膊,诘问包康。 “包署长,我想给包小姐惊喜,所以藏在停尸柜里,后来就……”朱卧龙尴尬,一时语塞。 “后来怎么了?”包康一脸关切。 “后来睡着了,险些被我当成尸体大卸八块。”包瑢没好气地接过话茬。 “啊?现在,现在怎么样?”包康惊讶,唯恐朱卧龙有所闪失。 “已无大碍。” 包康听到包瑢这句话,才终于松了口气。 “哥,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你以后别再撮合我和朱老板了,如果再有下次,我就真解剖了他。” 包瑢说着,拿手术刀在朱卧龙眼前比划,朱卧龙又昏了过去。 包康气急,觉得包瑢身在福中不知福,“你这孩子,朱老板为了你差点送了命,这是情比金坚!你现在不懂珍惜,以后会后悔的,我是不会让你做后悔的事的。” 包康说着,扶起朱卧龙离开。 包康扶着朱卧龙来到自己办公室,让朱卧龙半躺在沙发上,他拍了拍朱卧龙的脸,朱卧龙猛地睁开眼睛。 “我活着吗?”朱卧龙着急询问。 “朱老板,你没事了。”包康一本正经地回应。 朱卧龙喜极而泣,拥抱包康,“包署长,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包康安慰地拍了拍朱卧龙。 朱卧龙想起什么,连连追问,“包小姐呢?他答应嫁给我了吗?” 包康有些为难,脸色比朱卧龙还要没有神采,“还没有。” 朱卧龙重重地叹了口气,没想到自己豁上性命,还是没能打动包瑢。 包康见状,害怕朱卧龙就此放弃,赶紧安慰,“不过刚才在你昏倒之时,是小瑢出手相救的,既然小瑢肯救你并且收下了鲜花,这就表明她对你有好感,我想只要朱老板再接再厉,一定能成功。” “有包署长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我一定再接再厉。”朱卧龙欣喜若狂,斗志重燃。 夜已深,奔波了一天的陆何欢和应喜气喘吁吁地回到宿舍,经过陆祥宿舍时,陆祥叫住二人。 “你们干什么去了,怎么回来这么晚?” “我们去查案了。”陆何欢连连解释,生怕惹怒陆祥。 陆祥点点头。 光头见应喜和陆何欢回来,在走廊里喊,“应探长、何欢,兄弟们要出去喝酒,一起吧。” 应喜刚要答应,陆祥抢先回话,“他们不去!” “那我们走了。”光头识趣地准备离开。 “陆副署长,我想去……”应喜着急,不料又被陆祥训斥。 “不行,年轻人不能老想着玩,赶紧回去。”陆祥打断应喜。 应喜不死心,指着光头,“陆副署长,他们也是年轻人啊。” “我管不了那么多,只能管你们俩,赶紧回去睡觉。”陆祥态度强硬。 应喜和陆何欢不情愿地回到宿舍。 “这哪是回宿舍?这不是蹲牢房吗?”应喜发牢骚。 “知道为什么我爹这样管我们吗?”陆何欢见怪不怪。 应喜摇头。 “因为我娘这样管着他,这是规则心理学的一种,把自己无力反抗的事嫁接到他人身上。”陆何欢解释。 “这种情况怎么办?”应喜苦思对策。 “一般来说,只要当事人心胸开阔,这种心理纠结自会迎刃而解。” 应喜撇撇嘴,“以我对你爹的了解……还是应该想办法把你爹送回家去,你觉得呢?” 陆何欢叹了口气,觉得行不通,“我娘那边更难办。” 应喜叹息一声,从床底下拿出一瓶酒,“既然没办法,就一醉解千愁吧。” 让二人没想到的是,陆祥突然推门进来。 “醉什么醉?!把酒给我,宿舍不许喝酒!不早了,你们该熄灯睡觉了,明天还要早起晨练。” 陆祥说着毫不客气地拿走应喜的酒,直接关灯,然后“砰”的一声将门关上。 陆何欢和应喜愣愣地站在黑暗中,屋子里仿佛听得见此起彼伏的心碎声。 应喜咬咬牙,打定主意,“必须想办法把你爹送回去!陆何欢,你娘的兴趣爱好是什么?” 陆何欢想了想,“臭美。” 天色大亮。霜喜侦探社冷冷清清,柳如霜坐在椅子上百无聊赖地伸了个懒腰,无意间看见坐在旁边的白玉楼不停地冲自己眨眼。 “不要脸……”柳如霜呵斥白玉楼。 白玉楼一愣,左顾右盼,见四下并无他人,“霜姐,你说谁不要脸?” “谁朝我乱抛媚眼谁就不要脸!”柳如霜以为白玉楼在明知故问。 “抛媚眼?我什么时候朝你抛媚眼了?”白玉楼不解。 “那你一直挤眉弄眼的干吗?” 白玉楼恍然大悟,拿兰花指揉了揉眼睛,“还不是你那天给我戳的。” “我只用了三分力,至于嘛!”柳如霜不以为意。 “本来不至于,后来你说我越怕鬼鬼越找我,又说什么有女人叫我让我别回头之类的话,吓得我整夜睡不着,眼疾才越来越严重。”白玉楼越说越委屈。 柳如霜觉得白玉楼不像在骗自己,来到白玉楼面前,拿手在白玉楼眼前晃了晃,“能看见吗?” “能是能,不过模模糊糊。” “这么严重?”柳如霜关心起白玉楼,“那你还是去程泽生诊所看看吧,他是留过洋的大夫,医术很高明。医药费我给你报销。” 白玉楼点点头,“我明天去看看。” “现在就去吧,眼睛的事可大可小,别耽误了。” “霜姐,想不到你这么关心我。”白玉楼感动不已,觉得自己就算眼瞎都值了。 “我当然关心你了,你要是瞎了,以后还怎么帮我查案?” “霜姐放心,我还有耳朵和嘴巴呢。” “对啊,差点忘了,那算了,不用去看了,我还能省点医药费。” 白玉楼一听急忙把话往回收,“其实用不了多少医药费的……” 柳如霜见状扑哧一笑,“逗你的,快去吧。” 白玉楼兴冲冲地离开。 一大早,陆何欢就带着应喜回到家里。 林芝坐在椅子上,陆何欢和应喜配合着用火钳给林芝烫时髦卷发。林芝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一脸欣喜。 “这种发型真的适合我吗?”林芝问道。 “一般,娘的脸型偏方形,配上卷发会显得头部臃肿杂乱,而且显得脸更大……” 林芝一听陆何欢所言,脸立马垮下来。 应喜见状狠踩陆何欢的脚,陆何欢吃痛闭嘴,皱眉怒视应喜,应喜向陆何欢使眼色。 “陆夫人天生丽质,梳什么发型都好看,但这种跟当红电影明胡一曼一样的发型会越发显露您的美。”应喜奉承着,“陆副署长特意交代,让我一定把您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林芝听见应喜提起陆祥,情绪激动,但表面上假装不在乎,“那个老东西真这么说?” 应喜点点头,“陆副署长很后悔之前的事,他说如果您能原谅他,他一定做一个好的男人,好丈夫,好父亲。” “真的?”林芝半信半疑。 “那当然,离开您的这几天,包署长瘦了一圈,总是不自觉地念叨着您,还说最爱的就是您了,以后别说去喝茶,就是外面的女人给他仙丹他都不吃了。”应喜继续胡编。 林芝猛地转头看向陆何欢,“应探长油嘴滑舌我不信他,儿子,你一向老实,你说。” 陆何欢一怔,“说,说什么?” “你爹真后悔了,让你们来替他道歉,还给我烫头?” 陆何欢迟疑着张了张嘴,应喜盯着陆何欢,有些紧张,生怕他露馅。 “是啊,我爹还说这辈子他最爱的就是您,只有跟您在一起他才心里踏实。他还给您写了一首情诗呢,每天都念。”陆何欢咬了咬牙,也开始哄骗母亲。 “念来我听听?”林芝将信将疑。 陆何欢无意中想起了拜伦的情诗,便背了出来,“我见过你哭,晶莹的泪珠,挂在蓝色的双目,就像一朵紫罗兰沾满晨露。我见过你笑,璀璨的宝石,光焰也不再闪耀,它怎能与你回眸一瞥的灵光比较……” “这还差不多。”林芝有些感动。 应喜悄悄向陆何欢竖起大拇指,然后拿过火钳继续给林芝烫头,并未注意到火钳太热。 林芝的头上突然着起火来,陆何欢和应喜惊慌失措,陆何欢直接端过旁边的一盆水倒在林芝头上。 骗完了一头,陆何欢和应喜又去骗另一头。二人跑到陆祥办公室,恭敬地站在陆祥对面,劝慰坐在办公桌前的陆祥。 “陆副署长,林夫人知道错了,想让您回家,几天不见,林夫人都瘦了一圈。” 陆祥听到应喜所言,一下得意起来,但仍装着硬气,“早干什么去了,现在想起来让我回去了。” “林夫人也是一时糊涂,主要是她太在乎您了,所以才生那么大的气,现在她每天都想您,想让您快点回去。林夫人说以前都是吵吵架,这回第一次分开这么久,她真的很不习惯。” 陆祥不太相信地看着应喜,“她真这么说?” “真的!”应喜说谎不眨眼。 陆祥不放心,侧脸看向陆何欢,“你老实,你说,你娘真知道错了?” 陆何欢点头如捣蒜,“是,爹,我娘还说这辈子她最爱的就是您,只有跟您在一起她才心里踏实。” 陆祥满意,但又有些疑虑,“那她自己怎么不来求我?” “她……” 应喜眼见陆何欢要败露,连忙接过话茬,“陆副署长是男人中的男人,当然要绅士一点,也要给林夫人一个台阶下嘛。难道您想继续住在警署宿舍?吃吃不好睡睡不好的。” 陆祥点点头,装着大度的样子,“算了,我就给她个台阶下,怎么给?” “我们帮您给。”陆何欢和应喜相视而笑。 程泽生四十几岁,浓眉大眼,穿着白大褂,戴着一副金丝眼镜,文质彬彬,看起来平易近人。 白玉楼来到诊所门口,清了清嗓子,“是程大夫吗?” “哦。”程泽生反应过来,“我是,请进。” 白玉楼走过来,坐到程泽生旁边的椅子上。 “这位小兄弟哪里不舒服?” “眼睛。走路不小心撞到树枝上了。现在有点不舒服。” “我给你看看。” 程泽生说着拿过手电,给白玉楼检查眼睛。检查完毕,程泽生放下手电。 “结膜受到挫伤引起的反应,我帮你调理一下就好了。” “怎么调理?” “你看着我的眼睛,我的眼球怎么动你就跟着我怎么动。” 白玉楼点点头,看向程泽生的眼睛。 程泽生贴近白玉楼和白玉楼眼神对视。 “左……” 白玉楼跟着程泽生往左移动眼球。 “右……” 白玉楼跟着程泽生往右移动眼球。 陆祥在陆何欢和应喜的指示下,穿着西装捧着一大束玫瑰回到家,刚走到家门口,就看见一半卷发一半被烧成“鸡窝”的林芝站在门前。 二人慢慢走近,陆祥看着林芝的头发,忍不住赞叹,“阿芝,你的发型好别致。” “喜欢吗?”林芝捋了捋头发。 陆祥点点头,将玫瑰放在林芝手中,“喜欢吗?” 林芝点点头。 二人盯着对方片刻,相安无事地拥抱在一起。 站在不远处的陆何欢和应喜看着这一幕,激动不已。 “我爹和我娘第一次这么甜蜜,这么幸福。”陆何欢感慨。 “有时候,这个世界还是需要一点善意的谎言的。”应喜说着拍拍陆何欢肩膀,“今天表现不错,我真怕你的耿直病会坏事,没想到你编起瞎话眼睛都不眨,我都差点信了。” “我是偶尔一句假话,所以假的也像真的,你呢,是偶尔一句真话,所以真的也像假的。”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应喜装糊涂。 陆何欢拍了拍应喜的胸脯,“只有这里知道。” 应喜一怔,反手抓住陆何欢的手,开起玩笑,“你小子敢吃本探长的豆腐?” “充其量也就是一摊豆腐渣。”陆何欢推开应喜。 “万人迷的应探长被你叫做豆腐渣?我看这里要变凶案现场了!” 应喜恼怒,作势要打陆何欢。 陆何欢摆出搏击架势,“那要看看谁是凶手了。” 两人追逐打闹,渐渐跑远。 夜色袭来,柳如霜正打算离开侦探社,白玉楼这时看病回来了。 “你回来了,白白,眼睛好了吗?” 白玉楼笑笑,“好了,霜姐不用担心。” 柳如霜看向白玉楼的眼睛,开起玩笑,“没有抛媚眼,看来果然好了。” 白玉楼笑笑。 柳如霜拍拍白玉楼,“下班了,你先走吧,今天我锁门。” 白玉楼点点头,转身离开。 淡淡的月光洒进警署宿舍,桌上摆着几瓶酒,旁边一台破得不能再破的留声机里飘出《毛毛雨》的音乐。看得出,陆何欢和应喜是在庆祝他们终于送走了陆祥这座“瘟神”。 “毛毛雨,下个不停。微微风,吹个不停。微风细雨柳青青,哎哟哟,柳青青……” 应喜跟着音乐一边唱歌,一边跳狂野的舞蹈,舞姿滑稽。 陆何欢看着应喜,笑得直流泪,渐渐泪眼模糊,忆起往昔。 昔日的教室里,凌嫣跟着《毛毛雨》的音乐跳舞,舞姿优美。少时的陆何欢欣赏地看着凌嫣,跟着节奏拍手。 “来嘛,我们一起跳,现在上海很流行的。”凌嫣拉着陆何欢一起跳。 陆何欢别扭地跳着,“男的跳这种舞太好笑了吧?” 凌嫣笑着,“开心就行了。” 陆何欢笑笑,二人一起欢快地舞蹈。 应喜见陆何欢神色黯然,停下舞姿,拿起酒杯。 “干吗哭丧着脸,不会是想你爹了吧?要不再让他搬回来?” “NO,NO,NO。”陆何欢连连摆手。 “别说鸟语,听不懂,来,喝酒。”应喜豪气地给陆何欢敬酒。 陆何欢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应喜想起什么,“哎,你今天念那个是什么诗啊,对女人挺管用啊。” “哦,是英国著名诗人拜伦的一首情诗,叫《我见过你哭》。” “能不能教教我?” “干吗?” “拿来讨女孩欢心啊!教教我。” 陆何欢有些不情愿,但又拗不过应喜,“好吧。我念,你听着。” 应喜点点头,一脸难得的认真。 陆何欢来到窗边,看着夜色,缓缓念着,“我见过你哭,晶莹的泪珠,挂在蓝色的双目,就像一朵紫罗兰沾满晨露。我见过你笑,璀璨的宝石,光焰也不再闪耀,它怎能与你回眸一瞥的灵光比较。夕阳给云海染上了绚丽的色彩,冉冉的暝色也不能,不能把这奇彩逐开。你的微笑让抑郁拥有了欢乐,像明媚的阳光,在我的心头闪烁……” 陆何欢念完诗,仿佛在夜空中看见凌嫣的一颦一笑,怅然若失。他回过神一转头,突然发现应喜泪流满面,顿时惊讶不已。 “你怎么了?” “感动……”应喜哭天抹泪的样子实在少见,看来是被陆何欢的诗戳到了内心的痛处。 陆何欢一愣,好似听到一个天大的笑话,“what?你也会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