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览遇刺的真相,到目前为止,总算是水落石出。照理说,在这种情况下,韩湛应该可以心安理得地回冀州了。但他此刻忽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郭嘉派姜豺等人到邺城营救沮授,到目前还没有下文,自己是否应该在这里等消息? 考虑到陈震长于内政而不善谋略,因此他把徐庶召到了书房,和他商议此事。当书房里只有他们两人时,韩湛开门见山地问道:“元直,袁绍率兵攻打馆陶之时,监军沮授曾经出言阻止,结果被他关进了邺城的大牢。按理说,袁绍打了败仗,回到邺城应该将沮授放出来。谁知过了一个多月,沮授依旧被关在大牢里。” 徐庶听完后,略作思考,便向韩湛说出了自己的分析:“亭侯有所不知,袁本初外宽而内忌,不念忠诚。若胜而喜,或能赦免沮授;今战败则羞,沮公与恐性命难保矣。” 听说沮授随时有被袁绍杀掉的危险,韩湛不由心急如焚,连忙问徐庶:“元直先生可有良策,救沮公与的性命?” 对于韩湛的这个问题,徐庶摇摇头说:“亭侯,晚了,太晚。假如在袁绍兵败之时,就差人潜入邺城,贿赂狱卒,接近沮公与,那样还有救出他的希望。如今再派人去,没等他们走到邺城,说不定沮授已被袁绍杀掉了。” 派人潜入邺城之事,韩湛可以对陈震、高览等人保密,但对徐庶这位谋士,韩湛觉得还是实话实说最好:“奉孝在袁绍兵败之时,就曾经派了一帮人潜入了邺城。后来我还让沮公与的儿子沮鹄修书一封,劝说沮公与归顺于我。” 韩湛的这番话,让徐庶感到意外,他没想到韩湛居然未雨绸缪,早就派人潜入了邺城,这样救出沮授就有了几分胜算。他停顿片刻后,接着问道:“亭侯,不知沮授可曾看到他儿子所写的书信,看了以后,又是什么反应?” “沮公与看完书信后,不肯与我的属下一同离开邺城。”韩湛满脸遗憾地说:“若沮授一日不离开邺城,那么就算沮鹄有经天纬地,本侯也不敢用啊。” 徐庶听到韩湛这么说,不由一愣,随后好奇地问:“亭侯,这是何故啊?” “若我用了沮鹄,袁绍就会将他在馆陶兵败的原因,都归结到沮公与的身上,认为是他向我军通风报信,才导致了袁军的惨败。”韩湛苦笑着说:“这么一来,恐怕沮公与死得更快。” 徐庶已适应了自己的新身份,便为韩湛出谋划策:“亭侯,既然我们已经有人在邺城,那事情就好办多了。可立即派人传讯给邺城,让他们强制将沮授掳走,若让袁绍抢先动手,将他杀掉,那就悔之晚矣。” 韩湛明白此刻营救沮授的事情,已经是迫在眉睫,便果断地说:“元直所言极是,我会立即派人赶往邺城,通知隐藏在那里的人,想办法将沮公与掳走。” 他给留在邺城的姜豺写了一封密信后,遣人昼夜兼程赶往邺城,让他们想办法尽快将沮授救出来。在做完这一切后,韩湛望着徐庶问:“元直,不知你打算何时恢复本名,我总不能一直当着别人叫你单福先生吧?” 徐庶苦笑一下,说道:“亭侯,徐某曾经杀过人,若用真名为你效力,恐怕会损害亭侯的名声。单福之名,徐某还是继续用下去吧。” 见到徐庶如今固执己见,韩湛也不好强求,只能点着头说:“既然元直如此坚持,本侯就尊重你的选择,在人前还是称呼你为单福。” ………… 邺城。 袁绍自从馆陶兵败后,回到邺城便大病一场。 这日稍稍有所好转后,他便到军营中视察。在经过一处营房时,他听到里面有哭声,便命令随从停下,他站在窗外静静地聆听。 只听一人在问:“可曾打探到你家兄长的下落?” 另外一人回答道:“我曾托人到顿丘打听过,那些逃回去的兵士里,并未我家兄长,看来他是凶多吉少了。”他停顿了片刻,又反问道:“你家兄弟的伤势,可有好转?” 最先说话之人,竟然哭了起来:“他在三日之前,就伤重不治而亡。要是主公能听从沮监军之言,我军怎么会在馆陶大败,十万大军回到邺城的不过三万余人。剩下的不是战死,就是在路上散掉了。” 听到屋里兵士之间,袁绍不禁格外懊悔:“忠言逆耳,要是我当初听从沮公与之言,也不会招致今日之惨败。”想到这里,他立即招呼随从,离开了军营。 回到府中,他立即命人将逢纪招来,说有要是相商。 逢纪不知袁绍有何要紧事,连忙跟着使者来到了府中。见到坐在正堂中间的袁绍,他连忙上前施礼:“见过主公。不知主公急着召属下到此,有何要事?” “元图啊,”袁绍叹了口气,对逢纪说道:“当初吾出兵馆陶之际,沮授曾经竭力劝阻,奈何吾一意孤行,听不进忠言,才会招致惨败。如今吾打算将他从大牢中放出,让他官复原职,不知元图有何见教?” “主公不可,千万不可啊。”听说袁绍要将逢纪放出,逢纪连忙劝阻说:“沮授在狱中听闻主公兵败,抚掌大笑曰:果不出吾之料!” 逢纪向来深得袁绍信任,在很多事情上,袁绍都对他言听计从。此刻听他这么一说,顿时勃然大怒:“竖儒怎敢笑我!我必杀之!”说着,冲着外面大喊一声,“来人啊!” 随着袁绍的喊声,立即有一名小吏从外面走了进来,垂手站在堂中,等待袁绍的吩咐。袁绍转身从旁边的剑架上取下自己的宝剑,交给了小吏,并吩咐他说:“你立即拿吾的这把剑,到大牢中取沮授的首级来见,不得有误!” 小吏听到袁绍的吩咐,不禁大惊失色,但他却不敢抗命,只能老老实实地答应一句:“属下遵命!”随后弯着腰退出了大堂,拿着宝剑到大牢里去杀沮授。 说来也巧,姜豺带着两名部下,贿赂了狱卒,混进了大牢,再次见到了沮授,竭力劝说他离开邺城到冀州。但沮授对姜豺的劝说,根本是无动于衷,他闭着双眼坐在垫子上,犹如入定老僧一般。 正当姜豺等人说得口干舌燥,准备暂时离开,改天再来劝说时,被他们收买的狱卒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冲着沮授喊道:“沮先生,祸事来了,天大的祸事来了!” 听到狱卒的喊声,沮授睁开了眼睛,望着对方不紧不慢地问:“是主公派人来杀我了吧?” 狱卒听完沮授的话,吃惊地瞪大了眼睛,好半天才说:“沮先生真乃料事如神也,居然知道主公要派人杀你。” “料事如神又有何用?!”沮授苦笑着说:“看来授是难逃一死了。” “沮先生,”站在一旁的姜豺得知袁绍派人来杀沮授,不肯放弃这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连忙劝说道:“你对袁本初忠心耿耿,而他却要取你的性命,这样的主公,还值得你为他效力吗?” 沮授听后长叹一声:“唉,这都是授的命啊。几位壮士,多谢你们的一番好意,授铭记在心。杀我的使者就要来了,你们还是速速离开吧。” 沮授的话,给狱卒提了个醒,他连忙对姜豺说:“我说几位爷,你们还是快点离开吧,要是主公的使者进来见到你们,到时我可就脱不了干系了。” 不过没等姜豺他们离开,捧着袁绍宝剑的小吏,已经大步流星地走进了大牢。他来到沮授的监室前,命令狱卒打开了牢门,来到沮授的面前:“沮监军,小的奉主公之命,请您用这把剑自我了断。” 沮授向对方伸出手去,苦笑着说:“授看来是在劫难逃了,使者把主公的剑交给授,待授自行了断后,你也能早点回去向主公复命。” 没想到小吏听到沮授这么说,居然噗通一声跪在了沮授的面前,用带着哭腔的声音说:“沮先生,虽然小的是奉命而来,但先生对小的有救命之恩。先生自行了断之后,小的也当自刎相随……” 沮授没想到小吏会这么说,不禁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诧异地说:“授见足下面生得很,不知何时曾救过你的性命?” “先生真是贵人多忘事。”小吏见沮授根本想不起自己是谁,连忙向他解释说:“昔日小人在冀州州牧府当差。城内的百姓郭政和从妹通奸,杀了她的丈夫程他,小的冯谅作为证人被关进监狱。郭政和他的从妹都忍受了严刑拷打,百般隐瞒抵赖。而小的经受不住拷打的痛苦,承认了诬告的罪名,被上官判处按诬告反坐治的罪。 全亏先生发现了疑点,将此案重审,通过对案犯察言观色,又详细查究这个案子,经过检查验证使真正的案犯认罪伏法,使小的逃脱了杀身之祸。” 沮授听小吏冯谅说完后,沉思了片刻,随后点着头说:“嗯,确有此事,当时授发现此案疑点多多,便亲自重审此案,终于还了你的清白。” “沮先生,”躲在一旁的姜豺听完两人的对话,走过来说道:“这位小吏乃是有情有义之人,难道你想让他给您陪葬吗?” 冯谅看到忽然冒出来的姜豺,不禁警惕地问:“你是何人,为何在这大牢之中?” 姜豺没有理睬他,而是继续对沮授说:“沮先生,邺城不可久留,您还是和我们一起去冀州吧,你的妻儿老小还在那里等着你呢。” “你,你们是冀州的奸细?!”冯谅从姜豺的话中,迅速地猜测了他的身份,他用手指着姜豺,大声地说:“你居然敢混进大牢,难道不怕死吗?” “我当然怕死,”姜豺对着冯谅说道:“不过我是奉命到此来营救沮先生的,如果不能将先生带回冀州,那我也只能死在这个大牢之中了。” 说完这番话之后,姜豺又面向沮授说道:“沮先生,假如你今日在此自行了断的话,会有好几人为你而死。而如果您肯随我们去冀州,除了大家都不用死以外,您还能有一个大展宏图的机会。” 冯谅其实并不愿意死,不过是想到沮授对自己有救命之恩,只能硬着头皮说了刚刚那番话。此刻听说有两全其美的办法,他连忙也帮着劝说沮授:“沮先生,这位兄弟所言极是,好死不如赖活着,能保全自己的性命,比什么都强。您还是跟着这位兄弟,离开邺城去冀州吧。” 始终没有说话的狱卒,深怕在自己的牢中死一堆人,到时不好向上面交代,也赶紧对沮授说:“沮先生,我们都知道您受委屈了。如果就这样死在牢中,不就便宜那些陷害您的小人了么?我看您还是跟着这位兄弟去冀州吧,如果您愿意的话,小的愿意追随您一起去。” 冯谅见狱卒说得有几分道理,赶紧趁热打铁的说:“沮先生,小的家眷还都在冀州,也愿意跟随你前往冀州!” “罢了罢了,就依尔等,我们去冀州。”沮授在众人的劝说下,终于做出了最后的选择。不过他还担心另外一件事:“可是我们怎么才能离开邺城,前往冀州呢?” 姜豺听到沮授同意前往冀州,心情变得轻松起来,他连忙上前对沮授说:“沮先生莫要担心,我们早已准备好马车,就在离大牢不远的小巷里。只要先生一离开大牢,就能乘车离开邺城。” “那我们呢?”冯谅见姜豺似乎将自己忘记了,连忙提醒了一声:“你们可不能扔下我们不管啊。” “放心吧,”姜豺冲冯谅一笑,说道:“好在我们有多余的马匹,可以带你们两人一同离开。” 两炷香之后,沮授在姜豺和冯谅的搀扶下,离开了大牢,坐进了停在门口的马车。等沮授一做好,前面的车夫就一挥鞭子,赶着马车就朝城北门而去。而姜豺、冯谅等人骑着马,紧紧地跟在马车的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