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之内,一时间没人吭声,只留下大牛粗重的呼吸声。 姑爷竟然为了揪出祸害楚家的黑手,独自去闯龙潭虎穴! 一想到姑爷哄骗自己回家的话,冬儿眼里的泪水,就如散落的珍珠一般,洒了一地。 到了拿命去拼的时候,姑爷最先想到的,却是我一个小丫鬟的安危,若不是自己任性,怕是,大牛也不用跟着回来。 大牛好歹有把子蛮力,又懂得枪棒,人也生的魁梧,姑爷带上,哪怕是挡刀呢,也能派上点用处。 结果……结果,姑爷就因为我这个小丫鬟,孤身一人去犯险…… 冬儿越想越伤心,越想越自责,此时在她心中,姑爷就是个为了小姐,为了越国公楚家,为了她这个小丫鬟奋不顾身的大英雄! 日后谁要是再敢拿姑爷入赘的事说话,污蔑姑爷是软骨头,冬儿一定跟他拼命! 大牛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地上,心里却是在想,若是我本事再高些,身手再好些,姑爷是不是就会带上我去闯那贼人巢穴? 姑爷的回护之意,大牛虽傻,却也明白。 自己只是个家生子下人,当不得事,便是为了越国公府拼命,也该自己这等人先顶上去的。 可姑爷他…… 日后,大牛这条命,便是姑爷的了! 春儿怔怔望着身侧的烛台,心里却是无论如何,也无法相信,那个呆头鹅竟然会为了楚家的事,去拼命。 他只是个入赘的啊,甚至还没和小姐拜堂成亲,连个赘婿都算不上,怎就会,如此……如此舍得性命? 可孤身犯险,值得吗?还真是呆啊! 难道不能去官府检举贼人吗? 是了,冬儿刚刚讲了,那呆头鹅说兵贵神速,若去官府求助,贼人怕是会走脱。 没想到,那呆头鹅竟然还有这份见识……可他这么拼命,究竟是为了什么? 是小姐! 整个越国公府,值得他这样做的,只有小姐一人! 楚云兮抬手轻按额头,如今傻书生为了楚家去和人拼命,自己偏偏只能袖手旁观,一点忙也帮不上。 冬儿和大牛,只听到只言片语,连那贼人藏身的地方,都不知道,即便现在想要组织人手救援,却也毫无头绪。 那傻书生,当真傻! 贼人盯着楚家不是一天两天了,敢对越国公府下手,必然势力庞大,他只身一人去寻贼,怕不是白白送上性命! 韩郎,你究竟图的什么? 荣华富贵? 越国公府差点就揭不开锅了,要不是傻书生拿出制糖方子,怕是还得发卖产业……说白了,是他凭一己之力,养活了整个越国公楚家! 权势地位? 如今越国公楚家说这个,就是个笑话! 若不是当今圣上仁慈,怕是这越国公的爵位,早就罢黜了! 楚小姐心里一突,猛然想起昨日那傻书生说的话……“小生不才,愿为小姐遮风挡雨”! 他做这一切,竟全是为了我?! 为何啊? 是了,去年三月,余姚江边踏青……定是那时被他瞧见了。 韩郎,你对云兮如此深情厚谊,云兮……定不负你! 深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楚云兮沉声说到:“大牛先回去吧,莫要声张,莫要和旁人提起姑爷的事……去吧。” 这是后宅,大牛自不可久留。 大牛应是,转身回了外宅奴仆们住的房子。 此时月上枝头,下人们早早睡下了,一栋栋房子乌漆嘛黑,静悄悄的,只有值夜的厢房,隐隐约约有灯光透出。 “大牛,怎的到了这时辰?可是姑爷又在外面吃酒了?” 大牛刚踏进自己住的小院,一个苍老的声音就在房檐下响起。 “福伯,我想接着练武。” …… 疾驰的马车中,韩琛换上提前准备好的衣服。 车夫早早被打发走了,外面驾车的,是小邓子。 车厢内,算不上奢华,但用料考究,拾掇的甚是整齐,挂了两盏气死风灯,还算明亮。 老魏拿着韩姑爷的村正,用细麻绳将剑鞘仔细缠了,如此一来,旁人便看不出这把剑的价值。 “兄长,咱们先去马家兄弟和中人接头的地方,他们做了买卖,今晚必然要去收账。” 陈厚照也换了衣衫,如今一副农家后生打扮,“到时候,他们就会知道马三被反杀的事,咱们要赶在马家兄弟和中人接头之前,把他们引出去!” 这陈厚照好似天生喜欢冒险,深更半夜要和杀人不眨眼的贼人对阵,不但没有一丝紧张,反而跃跃欲试,一双眸子,亮的烫人,显然心中十分期待。 “子龙,等会莫要冲动。” 韩琛头也不抬,细细整理身上的衣物,务必利索,不影响和人动手,“你躲的远远替为兄掠阵便是,不可和贼人交手。” “兄长何来此言?” 陈厚照顿时急了,“我也自小习得枪棒,有武艺傍身的!” “你是兄长我是兄长?” 韩琛抬头,一双眼睛冷气四溢,“听话!” 陈厚照一时竟被他的眼神骇住,讷讷应了,却是闷闷不乐。 一旁的老魏抬眼望了一下,嘴角蠕动,没开口。 心下里却甚是惊奇,自家这位小爷,向来不服管教,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没人能降服的了,今日这是怎么了? 不过,这韩琛倒也知道进退,不让公子犯险,却是个可以交往的。 当下,老魏望向韩姑爷的眼神,便柔和了几分。 韩琛做人,或许小节不拘,但大义从来不丢! 和陈厚照来往,一开始,确实是看这位小官身资颇丰,说不得能一起发财。 可两人交往,却是对了脾气,韩琛打心底里,认下了这个兄弟。 今晚要深入险境,韩姑爷自然不会让自家兄弟冲在前头。 本姑爷好歹有爷们金身,刀枪不入,又有绝世剑术,这打头冲锋的事,自然要交给本姑爷来办! 也不知道驾车的小邓子使了什么手段,马车一路没遇到阻拦,即便碰上巡夜的军士,三两句话也就放行了。 随着路面逐渐颠簸,却是出了宁波旧城,又过了片刻,马车缓缓停下。 车厢被轻轻敲了两下,小邓子的声音低低传来:“少爷,韩相公,海临坊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