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无人生还,谁来拿笔写信啊?”舜华气呼呼地质问道:“是谁在做这种无趣的恶作剧,冒充鬼写信给本小姐!七封了,而且还封封都...” 女子气急了,抽出信纸就念道:“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她越读越觉得毛骨悚然,还是第一次念东坡居士写的词,念得这么心惊胆跳,胆寒发竖的,更别提其他诸如《卜算子·要见不得见》等凄惨情诗,惹得她恨不得马上把手中的信烧了。 顾管家听得脸色煞白,急忙劝说道:“小姐,要不要报官啊?老奴想,此人来者不善,不知还会做出些什么事来,要是寄错还好,可惜,这白信封上偏偏写了颜府二字,一字不差,如今看来,此人是处心积虑,可不止想吓唬小姐这么简单。” “对,一定要报官,就算捉不到人也能吓唬吓唬他。”舜华缓了缓气,认真地问道:“顾管家,你确定这个写信的人——明月蓁蓁,已经死了?” “是的,小姐。”顾管家点了点头,恭敬地回禀道:“在小姐第一天收到信的时候,老奴已经去衙门府打探过了,这个叫明月蓁蓁的烟花女子,确实是死了。” “怎么死的?”舜华狐疑地问道。 “也是在那场大火里烧死的,不过,衙门的师爷说,好像是有个丫鬟不满主子推她下火炕,就怀恨在心,一把火,将她主子给活生生烧死了,可没成想,整个赏月楼也跟着被烧光了,所有在场的人,几乎无一幸免。”顾管家如实禀告道。 闻言,舜华不以为然地挑了挑眉。 “无一幸免,那就奇怪了,既然无人生还,那又有谁知道,纵火的人是谁?起火的原因是什么?” “......”顾管家当成愣了愣,心思道:“那也是,这一点倒真的很奇怪。” “而且,对方誊写的都是名家的诗词,用的是普通到不能更普通的信纸,颜筋柳骨又略带粗野的字迹,真的让人忍不住怀疑,这个写信的人...” “怎么样?写信的人怎么样?”顾管家好奇地伸长了脖子。 为了缓和气氛,舜华正经百分地打趣道:“顾管家,你反应这么大,这信不会是你写的吧?若真的是你,充实招来!本小姐保证不扣你的工钱。” “小姐,你就别开老奴玩笑了,老奴拿算盘就在行,若是让老奴拿笔写诗,岂不是猪八戒听天书——一窍不通?”顾管家连忙笑着摆摆手,补充道:“小姐,你觉得这些封信,有没有可能是写给老爷的?” “我爹的老情人?那你还不如说是我娘从棺材...呸呸呸!”舜华摇了摇头,自我嫌弃道:“差点就着了坏人的道了,与其自己吓自己,还不如查个究竟,顾管家,你去报官之前,去把我爹的旧物都翻出来吧,本小姐就看看,此事和我爹的旧情债有没有关系。” “得咧,老奴这就去办。” 约么过了半个时辰,穿得满身厚实的舜华,嘴里冒着气,看着从长梯上下来的顾管家,抱着一堆旧物下来。 顾管家语重心长,嘴唇微颤地说道: “这些都是老爷在失踪前看过的书,上回老奴本想一并取来,交到大小姐的手里,看看有没有和老爷失踪有关的线索,可惜大小姐对老爷心灰意冷,不愿再寻他的失落,所以,老奴也只能默默地把这些东西放回原位了。” 舜华又怎么会不明白顾管家的难处,他是忠于她爹的伙计,满身的才干,却宁愿屈尊在颜家,不过就是为了报她爹的知遇之恩。 之前,好不容易有办法寻回恩重如山的旧雇主,却因为她几句负气之言被迫放弃,换做别人早就恼了。 女子抿了抿唇,搭了搭顾管家的肩膀,好意安慰道: “放心吧,顾管家,本小姐会好好看的,若是可以,顺道把我爹给找回来。” “真的?” 闻言,那双眼睛有些湿润,有些惊喜地看着舜华,笑道:“那要是有什么用得上老奴的,尽管说,刀山火海,在所不辞。” “那倒是...没那么严重。”舜华被正经八百宣誓的顾管家给逗笑了。 顾管家转过身,将手捧的旧物,转身放在桌上,忽而,一本厚厚的杂书滑了下来,落在桌子的角边。 舜华狐疑地弯腰,捡了起来,诧异地说道:“《山海经》?没想到,我爹这么成熟稳重的人,也会喜欢看这种神神怪怪的书,本小姐还以为,他只会看些《夏冬》、《九国演义》这类‘严谨’的书呢。” “成熟稳重?”顾管家满是怀疑地挑眉,纠正道:“若是在做生意,运筹帷幄的方面来说,老爷的确是个成熟稳重的人,不过,论平日里待人处事的性子,那就大不相同了。” “难不成,我爹在人前人后,还有两幅面孔?” 舜华微微挑眉,感觉有点新鲜的意思了。 “这老奴不敢妄议,不过,老爷确实是个极其活泼,生性风流的公子,可是,他也不算是个爱读书之人,奇就奇怪在出事前几个月,他让老奴搜集很多这些神神鬼鬼的书,什么聊什么异,什么天子传之类的,都有。” “《聊斋志异》,《穆天子传》,我爹口味挺独特啊,这么‘硬’的书都啃的下,晚上能睡着吗?”舜华忍不住吐槽道。 如同闲话家常般,顾管家乐呵呵地回道: “小姐是不知道,那些书在十多年前,很受大众欢迎的,老奴熬了几天几夜,才在各家书店门口,排完队帮老爷搜集完整整一套,再带回来颜府,那几天,老爷看书看得连觉都不睡了,一本接着一本看,熬得那眼睛啊,像火眼金睛,不对,像眼冒金星似的,合上书,到头就睡。” “难怪,那段时间总是见不到爹,本小姐还以为家里生意出问题,爹他肯定很烦恼,忙着处理,原来是熬夜看书,熬得睁不开眼了,羞于见人。” 舜华无奈地叹气,心想,这爹真是坑。 亏她当时还那么担心,准备接手处理问题呢。 她快速地翻动手中的山海经,突然,从书中夹层里,掉出了一张昏黄的纸张。 顾管家贴心地为舜华捡起,那只白皙的手掌轻轻地接过折起来的纸张,展开一看,一条面目狰狞的巨蟒跃然纸上,看得人心惊胆寒。 “看来这蛇,不像凡间之物啊?”顾管家狐疑地猜测道。 “的确,很可能是山海经里的东西,为何爹会藏着这么一条大蛇的画像?崇拜?” 女子快速地翻过山海经,发现了和这条蛇极其吻合的描述,她一字一顿地念道:““钩蛇,出永昌,此古所传也。言其尾长,能钩岸上人与物而食,亦鳄之类也...” “老爷的品味好像确实挺奇怪的。”顾管家肯定地说道。 “顾管家,你确实...没有其他事情瞒着我了吧。”舜华严肃地抬起眸,似乎想到了什么。 * 响午,海将军通过密道前去太子寝宫,他在门上敲响暗语后,暗道的石门便被打开了,太子的人正巧在门后恭迎。 来人刚见到木轮车上的太子,便跪了下来。 扬声说道:“下官拜见太子殿下。” “平身吧。” 休养生息了好几天后,太子的身体状况是一天比一天好了。 “所谓何事?” 海将军喜出望外地恭喜道:“微臣恭喜太子,贺喜太子,身体恢复得如此之快,想必,很快就能重整旗鼓,再战金銮殿。” 太子点了点头,满眼写着:快表明你的来意吧。 “废话不多,说!” “回太子殿下,之前,你不是答应了卢先生,要策反辰大人吗?微臣在家等了几天,有些坐立不安了,忍不住前来问问看,太子殿下打算什么时候去找辰大人?” “此时不急。”太子稳稳地说道。 “可是...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啊,殿下。”海将军着急地苦劝道。 太子举起手,说了一句有力的话,堵住了海将军的疑虑。 “过几天,等吾好了,亲自策反。” “是,太子殿下,那下官就回府,静候太子殿下的佳音了。” * 无独有偶,与万琼的暗潮汹涌不同,明华的大殿上反而有些剑拔弩张,一触即发了。 文武百官缄口不言地坐在一边,额冒细汗地低着头,等着宫女将毒酒从后面呈上来,放置在摄政王的面前,那个黑色的面具尤为显眼,男子默不作声地看着那杯毒酒,举起了它。 百官们装作不经意地斜着眼,偷看着那个戴黑面具的男子,每个人都悬着心,紧张兮兮地看着那个人将毒酒饮进腹中。 未几,摄政王捂住身前的围脖,低着头,一副痛苦的神情。 见状,终于有人忍不住了,跳了出来。 哈哈大笑道:“这次,你还不死?没想到吧,我们早已在杯中下了至阴至寒的毒药——鹤顶红,这次,大罗神仙都救不了你了,哈哈哈哈哈...” 话音刚落,摄政王坐直了身子,小声地嘀咕道:“太好了,差点就弄脏娘子送给我的围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