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木槿目不斜视地望着大师兄,镇定自若地反问: “师弟有一事不明。” “何事?”大师兄紧蹙眉头,仿佛积攒了一身的怒意。 “既然师傅丢的是宝剑,为何还要搜身?宝剑怎么可能藏在身上?” 允小游看了看傅木槿,又看了看满脸慌张的舜华,打圆场道:“是你们啊,大师兄,他是刚来的外门弟子,可能不知道内情,很可能连宝剑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呢?你就别和他置气了。” “你不用替他们开脱,是真是假,一搜便知。”大师兄瞟了允小游一眼,似乎不想卖他这个帐。 “师兄方才所说的是什么内情?”傅木槿不解。 允小游师兄耐心解释道:“别的宝剑也许不能藏身,但是权龙宝剑不同,它是师傅最爱的软剑,不仅削铁如泥,而且剑身轻盈,收放自如,是一把不可多得的宝剑,师傅把它当宝贝,平时碰都不让我们碰的。” 换而言之,这把软剑是可以藏身的。 那她不就死定了吗? “师弟,只差你了,还不上前来。” 舜华咽了咽,此时步履沉重,仿佛每一步都在把自己推向深渊。 她缓缓挪动步子,忽而发现大师兄腰间有一把折扇。 急中生智的她冲上前,一手夺扇,往自己身上敲了敲。 把自己身体可以藏剑的关节都敲了。 大师兄诧异地望着她,不明所以。 “让你上前搜身,自证清白,你抢本师兄的纸扇作甚。” 允小游看出端倪了,聪明,那师兄就来帮你一把吧。 “大师兄,你可听出来吗?” “听?她在身上胡乱敲打,能听出什么来?” “权龙宝剑啊,软剑毕竟还是玄铁所制,若是纸扇敲到宝剑,势必会发出响亮的声音,若是敲到皮肉,衣裳,则会发出沉闷的声响,就像刚才你所听到的。” 他俯下身,在大师兄耳边说道:“这位小师弟,一定是有什么个人缘由,不愿意被人触碰身体,此等趣事,师弟稍后再详细告知师兄。” 大师兄看了舜华一眼,“罢了,既然,你身上也没有,下一个。” 月晓晓连忙抱住自己的双臂,后退了几步,下一个,不就只剩她了吗? “晓晓是姑娘,不搜身。” 大师兄接过舜华手中纸扇,递了过去。 “不搜,你自己敲敲。” “哦。”月晓晓接过纸扇在身上,敲了敲。 大师兄严肃地催促道:“敲仔细点。” “好。” 大师兄看着月晓晓敲了半天,也没听出什么名堂来,他转头问去:“小游,这几天,除了他们几个新来的弟子,可还有别人进出过?” “没...”小游突然想起,“有,朱雀大侠和他的弟子刚刚才来,如今正等在内堂,说是有要事和师傅商议。” “商议?师傅还闭关修炼,估计下月初七才会出关,若是无什么大事,你还是游说他老人家回去吧,再说了,师傅的权龙宝剑不见了,要是找不回来,师傅肯定会大发雷霆的。” 众师兄弟想起上次师傅大发雷霆的样子,不寒而栗。 有弟子说起了这件事,“上次后厨的大娘把炒饭炒糊了,师傅生气了,为了能吃到不糊的炒饭,愣是等了一夜。大娘炒了无数碟的糊炒饭,都是师兄弟们帮忙吃掉的。” 那天以后,弟子食堂里,无人再提炒饭二字。 “还是师傅的事是比较重要。”允小游‘深明大义’地说道。 “是吧,你再带人去搜,仔细点,重新搜一遍。” “可是,师弟我刚刚才搜过。” “不一样,你刚刚搜的是本师兄的剑穗,你现在要重新搜,把软剑搜出来。” “大师兄,你方才不是让小游去游说朱雀大侠回去吗?” 他实在不想去了,有些师弟的房间比狗窝还脏乱,还很臭。 “这事,大师兄去办,你。”大师兄转过身,把纸扇反手插回腰间,指向舜华。 舜华怔了怔,皱眉,指着自己,嗯? “没错,就是你,晨练也不去,跟着去内堂倒一下茶吧。”说罢,独断独行的大师兄背过手,转身就往内堂走了。 不明就里的舜华默默地跟了上去。 其实,她觉得大师兄的想法很奇怪,为什么外公的软剑丢了,一定就是弟子偷的? 不能是外来的小偷,厨房的大娘,还有...朱雀大侠和他的弟子们吗? 忽然,她猛地抬头,望着大师兄高大的背影。 就在大师兄跨过门槛的瞬间,她那双灵敏的耳朵,听到了金属撞击石头的声音。 声音就是从大师兄的脚下传来的。 望着眼前弟子众多的七宿派,大师兄率先拱手作辑道: “晚辈见过朱雀大侠。” 朱雀大侠傲慢地看了一眼来人,便继续低头饮茶,和他身后的弟子们一样,一派的目中无人。 大师兄陪着笑脸,转头看了看舜华,“还不赶紧去添点热茶。” 舜华点了点头,艰难地抬起桌子上沉甸甸的大茶壶,步履维艰地往朱雀大侠茶杯里倒。 她从来没拿过这么重的茶壶,一时不习惯,杯子倒满了也不收,眼睁睁地看着热水洒出杯沿,湿了大侠一身袖子。 “你这是在干什么?”这位老前辈边咒骂,边抬头看着她,脱口而出道,“你怎么会在这?” 嗯? 舜华有点蒙了,他们不是第一次见面吗? 难道他也见过外公收藏的丹青? 敬爱的外公,你到底向多少个人展示过她的丹青画呀? “晚辈替师弟向老前辈赔个礼,我师弟有点特别,他说不了话。”大师兄上前,把她护在了身后。 “罢了,白老头到底什么时候出来见朱某?”朱雀大侠不耐烦地挥动袖子,神情淡漠地说道。 “回前辈,师父正在闭关修炼鹿辈大师传授的九步夺阳拳,此时正练到第九层,晚辈也是在送饭的时候,才能和师傅偶尔谈几句,估计,师傅不练完九十九层,是不会这么容易出关的。” 正拧干袖子的朱雀大侠,顿了顿,满脸写着——你是不是在和我开玩笑? “九十九层?白老头现在才练到第九层,等他出关,这寿宴还摆不摆了?什么地方不挑,非要挑这种怨气冲天的地方。” 怨气冲天? 她抬头看了看,梁顶除了积尘的蜘蛛网和爬来爬去的蜘蛛之外,就没别的东西了,哪有什么怨气。 “前辈息怒,师傅能有这个决定,自然是有老人家的道理,毕竟这个地方,曾经是他的故交好友的旧居,师傅这么做,也不过是希望能和好友喝最后一杯水酒,实现一起摆寿酒的承诺罢了。” 无论大师兄说的话多么动听,朱雀大侠还是不为所动。 他冷嘲热讽道:“不过就是认识几个月的人,算什么故交好友,再说了,你师傅识人不清,这种将别人武功占为己有的卑鄙小人,人人得而诛之。” 闻言,舜华微微抬眸,直视着朱雀大侠眼神中的愤怒。 “前辈,既然人已经入土为安了,这些前尘往事,还是莫要再提为好,况且当日谁对谁不对,不是还没查清楚吗?”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朱雀大侠身后的弟子也按不住了,直接指着大师兄就嚷嚷道: “盟主门下怎么会有你这种不懂是非的内门弟子,白云高升分明就是偷学了我们七宿派的武功,还当成是自己的,如今你竟含糊其辞,妖言惑众,想说他没有?” “在下并不是这个意思,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请贵派弟子自重。” 大师兄面对七宿派弟子七嘴八舌的攻击,竟然还能保持镇定自若,淡定自如地去应对,实在令人敬佩。 可下一刻,话锋突变。 原本落於下风的七宿派抛出了一句。 “师弟们,咱们还是别和这种亡国奴吵,免得失了身份。” 大师兄顿了顿,沉默了。 朱雀大师大力拍了拍桌,大声教训道:“为师平日里是这么教你们的吗?” “是,师傅,弟子们错了。” 七宿派的弟子们也没想过,师傅居然不帮他们,帮一个外人。 朱雀大师紧接着说道:“一个人的出身并不重要,哪怕他是从狗洞爬出来的东西,如今不是人模人样了吗?英雄莫问出处啊。” 他边说边指着大师兄,语气好生嚣张。 闻言,七宿派的弟子们目中无人地笑作一团。 这群人也太可恶了,居然敢欺负外公门下的大弟子。 舜华担心地望向大师兄,只见他神色淡然地看着七宿派,默不作声。 想必这种嘲讽的话,他平生肯定听过无数次。 不行,哑了也要教训教训他们。 舜华默默地捡起两颗花生米,扔进嘴里一颗,走到七宿派面前咀嚼。 “你小子想干什么?” 弟子们狐疑地望着她,总觉得她要耍什么花招。 忽然,她邪恶地笑了笑,抬起头,望向梁顶,弟子们警惕地跟着抬头,就在这个瞬间,空中闪过一根剃齿签,准确地击落梁顶的蜘蛛网。 接着这些面朝天的弟子们便悲催地接了一摞脏污的蜘蛛网,尘螨四飞,一群小蜘蛛从蜘蛛网里爬了出来,在弟子面上爬来爬去,画面让人毛骨耸动。 顿时,惨叫连连,不绝于耳。 “啊啊啊啊,它们好像爬到我的耳朵里了。” 被祸殃的朱雀大侠连忙站了起来,拍了拍自己的袖子。 当他看着自己门下弟子的脸,全都抓得满脸血痕,顿时雷霆大怒,意欲掀天。 “你这奸邪是对吾派弟子做了什么?还不赶紧老实招认。” 听着这些让人头皮发麻的惨叫声,舜华躲在大师兄身后看了他们一眼,那些蜘蛛本身没毒,用水洗洗就行,不过效果不错。 大师兄蹙了蹙眉,望着眼前十几个抓成花脸猫的弟子,不知该如何收场才好,只好忍着偷笑的嘴角,安抚道: “今日之事,只是个意外,各位也看到了,天下第二庄出事后,日久失修,满布蛛网,此等脏污,实在不便招呼各位,各位还是请回吧,待中秋之期再来,也不迟。” 朱雀大侠一手掷碎茶杯,站了起来,吼道:“我们走。” 说罢,他带着七宿派的弟子转身出门,临出门前,还不忘瞪了她一眼。 舜华神情得意地笑了笑,活该。 他们刚走,大师兄一把抓住她的肩膀,厉声说道:“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惹七宿派的掌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