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咚——滴——咚—— 在某个形同虚幻的空间里,水滴从高处不断地砸向地面,不断地发出滴咚,滴咚的声音。 她的身子很沉,灵魂仿佛飘在空中,感受黑夜中虚无缥缈的宁静。 远远地传来了几声模糊的声音,她感受到,好像有人在呼叫她的名字。 好冷,如同赤身站在寒冰中感受冰雪来袭一般,无处躲避的寒风彻底地将她包围。 她的身体不住地发抖。 眼前出现了某个白衣身影,她看不清来人的脸,但是她很想问。 他是那个声音好听的主人吗? 他是来带她走的吗? 正当白衣身影要转身回应的时候,声音消失了。 接踵而来的是,铁锤撞击金属的声音,她仿佛能感受到眼前闪过耀眼的火花,还有那股金属独有的味道。 浓烈而攻鼻。 她睁开沉重的眼皮,心头一怔,澄亮的眼眸被一张黑不溜秋的脸所占据。 眼前的人鼻子又大又塌,牙口萎缩,脊椎弯曲,手指成爪,如同秃鹰一般,指甲又尖又长,扭曲延伸在地。 恐怕,这是她平生见过,最特别,最憔悴的人。 迎着头顶传来的那束光,她连对方布满的数十颗黑痣,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那一刻,她捂住了自己的嘴,吓得不敢喘气。 对方的眼睛似乎早已失明,甚至没有睁眼看过她。 “......” 未几,那怪老头默默地转过身,继续拿起锤子不知道在敲击什么,火花四溅,如同小小的烟火般,在阴暗的环境中四散。 舜华从木板床坐了起来,浑身发颤地摸着湿透的衣裳,想下地走走。 骤然发现脚下一沉,一声清脆的锁链声传入耳中。 她低头一看,自己的左脚居然被锁上了脚环,锁链直接连入墙身。 脑海里联想到方才眼前闪过的火花,细思极恐。 原来刚刚那个怪老头拿着锤子在给她上脚环。 怎么会这样? 她伸手去掰,红肿的手指刚碰到锁链,指尖便感到一种刺人的滚烫,痛得她下不去手。 好烫。 她颤抖地收起自己的手,抬头望着最高处照下来的那束亮光,刺眼得让人睁不开眼。 这里到底是哪里啊? 可恶,要不是那个挑事的师‘兄’把她按在水里,差点把她淹死,她就不用特意咬破唇角,让伤口渗血,装晕诈死。 本想随便吓吓他们,趁机逃过一劫,怎知他们丧心病狂到把她硬生生推入水中,打算毁尸灭迹。 等她逃出这里,一定上去教训他们。 让他们知道得罪万琼国首富有什么下场。 舜华在心里自我发泄了一通后,感觉心情好了许多。 她狐疑地看向四周,仅靠着顶上那唯一的一束光,视线所及之处,十分有限。 忽然,她看见了本不应该出现的东西。 顶上扑闪而过的,不是鸟吗? 这里居然有鸟? 师兄们不是说,在天下第二庄是没有鸟的吗? 那一刻,她突然想明白了,这里白云顶峰提过的,那个能开启天下第二庄水下机关的地方。 “言兄...言兄...” 这是幻听吗? 她已经想他想到这种地步了吗? 在这种山穷水尽的时候,居然听到他的声音。 一定是她的脑袋瓜知道她刚刚受过冻,如今又惨遭囚禁,怕她会崩溃,所以努力想起他的声音,安慰自己。 做得好,不愧是本小姐的脑袋瓜。 “言兄...你没事吧?” 嗯? 这安慰得有点过了,有点耽误她想出逃计划了。 忽而,远处传来同样的锁链声。 不会吧,一个人倒霉就算了,两个人都困在这里了? 她既惊喜,又意外。 可是喉咙怎么都发不出声音,回应他。 她举起拳头,重重地敲了敲木床,也不知道是不是用力过猛,她居然把怪老头的木床砸出了个洞。 这下惨了。 额冒细汗的舜华看着怪老头蓦然转身,缓缓地迈着步子向自己走来。 她咽了咽,谁能想到你家的木床质量这么差。 她不过是随便敲了几下,就坏了。 这种环境下,他不会还想着让自己赔钱吧。 忽然,老头身后传出了锁链砸墙的声音,舜华怔了怔。 她猜到了,那是他为了救自己刻意弄出来的声音。 别啊,不值得。 她一个快死的人了,万一,这个怪老头对你做出什么事,你让她到时候怎么死得瞑目啊。 老头转过身,寻着声音而去。 “...” 舜华情急张口,才发现原本受伤未愈的喉咙,再添冻伤,伤上加伤,她连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不管了,砸坏你的木床就砸坏你的木床吧,她用力地捶打木床,咚,咚,咚地敲个不停。 如同鼓槌般的声音传遍了整个寂静的空间,一瞬间,白鸟群被惊得四处乱飞。 漫天的羽毛从天而降。 怪老头坐在光束下,惬意地养着神,静静地享受这得来不易的声音。 望着眼前的光景,她怔住了,手不自觉地停了下来。 老头不满地皱眉,拿着锤子向她走了过来。 “言兄,发生什么事了?言兄?” 听着他沙哑的声音,她忽然有些心疼。 可是,眼前高举的铁锤,已经让她分身不暇,再想其他。 * 整整三天,天下第二庄的弟子都没有寻到两人的踪迹,若不是房间还留有二人的东西,弟子们真以为他们从未出现过。 大师兄终于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劲,于是,当着众弟子的面,把白云高升叫了过来。 他严肃地问道:“小白云,他们俩是你送进来的,会不会也是你偷偷将他们送走了?” 淡定喝茶的白云高升翻了翻白眼,“大师兄,不经大脑问出来的问题,别人听了容易觉得你没智慧,你觉得本少爷会这么幼稚吗?” “额...” 大师兄竟然被这个小屁孩堵的一时语结了,正欲发作。 允小游连忙赶出来打圆场,一把拉开大师兄,耐着性子问道: “小白云,天下第二庄除了石门之外,可还有其他出口?” 白云高山想了想,忽然有些沉默了。 见此,云小游再次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密道不方便告诉我们呀?” 白云高升摇了摇头,回答了他上一个问题。 “出口倒是没有,可是西院岸边和海水相接,人会不会掉进水里了?” 白云高升没由来的猜测,惊得某人浑身一颤,像是被戳中的死穴。 他咽了咽,开口道:“小游师兄,大师兄,你说...那个哑巴师弟会不会在洗衣服的时候,一个不小心踩了空,掉下水里了?” 大师兄抬眸望去,弟子们都安安静静地站着,唯独是这个声音的主人,突然插话,让人觉得很是突兀。 “你见过他们?” 大师兄沉着眸子,眼底里尽是怀疑。 “没,没有,只是推测,推测。”貉子师‘兄’连忙摆手,否认道。 “当真?”忽而,大师兄想起他经常和三兄弟一起惹事,连忙转头问道:“子丙,子乙。” “在!”两个慌张的声音,接连应道。 “子甲去了哪里?” 大师兄蹙眉看着他们两兄弟,如同泰山压顶般,压得他们有点透不过气,两人狐疑地看了貉子师‘兄’一眼,对方眼冒杀心,仿佛要将他们生吞活剥了似的。 “他...”嘴笨的子丙不怎么会撒谎,他用胳膊肘撞了撞身边的子乙。 子乙咬了咬牙,硬着头皮说道:“子甲啊,他最近感染了风寒,所以想在房间里休息一两天,放心吧,很快就好了。” 热心肠的小游师兄连忙开口道:“感染风寒了吗?怎么不找本师兄看看病啊,可以给他开几副治伤寒的药,这样好的更快一些。” 闻言,两个人脸都青了,表情僵硬地说道: “不,不不,不用了,对啊,他是小病,很快就会好的。” 小十三满脸怀疑地看着他们两个人,越看越可疑。 大师兄也想尽快解决这件事,天下第二庄里有两个弟子失踪了,若是这事拖到寿宴还没查出来,师傅肯定要被某些同门正道所诟病。 “都散了吧,这事,本师兄会和内门弟子们商讨对策,今日的晨练和基本功都需要练,没练完不许吃饭。” 那三个做贼心虚的人,当场松了口气。 刚才真怕大师兄会怀疑到自己头上来。 临走前,怯生生地回头看了一眼,刚好和小十三的死鱼眼对上了。 “额...”子乙被吓了一跳。 貉子连忙催促道,“还不赶紧走,还呆在这里作甚。” “是,师兄。” 月晓晓忍住想哭的冲动问道:“他们会不会真的被什么东西吞掉了,那晓晓以后不能见到华郎和小白脸大夫了吗?” “师妹...” 允小游想伸手安慰她,却发现小十三突然站在了他的面前。 他错愕了一下,笑道:“原来我们的小师弟也想得到小游师兄的安慰呀,真可爱。” 小十三无语地看着小游师兄把手放在了自己的头顶,偏过头,甩掉了对方的手。 冷声道:“呸呸呸,谁想要你安慰啊,师弟是想和师兄们说一件奇怪的事。” “奇怪的事?” 允小游侧了侧身,回头看了大师兄一眼。 “没错,大师兄,你也觉得那几个人有古怪吧。” 大师兄轻轻挑眉,既没否认,没有承认,反问道: “哪几个?” 小十三抱着手,一步一步地走向前去。 “就是和师弟我同房的貉子师兄,以及经常和他一起走动的几位小师兄。” “哪里奇怪?”大师兄面无表情地问道。 “师弟在两位外门弟子失踪后,发现貉子师兄躲在被窝里,神色慌张,像是做贼心虚。” 大师兄面无表情地反驳道:“也许,他是沾染了风寒呢?” “那他接着精神奕奕地举着火把帮忙搜庄,你又怎么想?” 大师兄接续反驳道:“兴许是突然好了呢?” “眨眼之间,风寒就治好了?”小十三有点无语。 大师兄没再反驳,“你觉得还有哪里奇怪?” “子甲师兄自他们失踪后,就再没在人前露过面了,大师兄,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他们刚刚不是说,子甲师弟沾染了风寒吗?”大师兄挽起袖子,话锋一转道:“都病了三天了,肯定病得很重,小游师弟,你还不快去关心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