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皇甫冷在安南道待了十日有余,身系皇命的他一刻不敢懈怠。除了昼夜不分审核各地督察司送报的密函之外,还得分心去管安江会的押运一事,而叶琛自是不知道皇甫冷此次选中他的真实意图。 清晨,当一缕阳光照射在安南道城门口之时,随着城门的缓缓打开,皇甫冷乘坐一辆寻常的马车疾驰而去。虽说马车不似他自己的富丽堂皇,但是防卫措施却是一点也没有消减,因为这是督察司秘密机构“暗谍”的马车,专门用于押送重要犯人,所以表面看起来极为普通,但是马车内壁却都是铁板架构,甚至从里面锁死外人想打开都难。 “我和他有二十年未见了。”皇甫冷也不管阿桔能否听懂,一句之后再也没有后续。 阿桔看向皇甫冷微微一笑,没有言语,曾经在路上只有他俩之时,听他说过他们几人之间的故事,虽然他说的轻松无比,但是阿桔能听的出来,结局并不是那么完美,似乎这天下也没有什么完美的结局。 阿桔一如既往的坐在马车外充当车夫的角色,只是这一次并没有锦衣华服,取而代之的是符合当下普通车夫身份的打扮。 安淮县的大虞山脚下,皇甫冷和阿桔两人停下马车,随意将缰绳系在一颗大树之上,两人拔腿就往山上走去。 似乎听懂了老道人的警告,老母鸡识趣的飞出菜园子,继续领头找虫吃,蓝衣老道一笑置之,很得意自己的威慑起到了作用。看到了鸡,让他又不禁想起了那两个小家伙,第一次正式登门拜访送自己的就是鸡! “你要吃谁啊?”雄厚的嗓音响彻山谷,蓝衣老道起身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不禁皱了皱眉头。自从自己搬进了这大虞山,除了那两个并不知道算不算徒弟的小子之外,还没有外人来过。 两个时辰的摸索,皇甫冷时不时看着自己手中绘制的地图,心想这熊脾气真能藏,真是打算一辈子不见面了。 许久没有下山的吴靳松正坐在菜园子边上惬意的沐浴着阳光,一只老母鸡正带着一群小鸡找食吃,时不时跳进菜园子,似乎在试探蓝衣老道的底线。吴靳松也不恼,自言自语道:“要是你把我的菜园子毁了,没菜吃我就吃了你!” “这儿空气真好,山水田园尽收眼底。” “环境不错,适合养老。” 远处两人,年纪稍长的汉子一身素衣缓缓走向吴靳松,后背长剑的中年男人留在原地并未上前一步。 吴靳松看着渐渐清晰的面孔,心中的震惊无法言语,二十年的相隔,他还是那样显老。 “靳松,跟我回去吧,陛下很想你。” “回不去了,替我谢谢恒王。” “可惜不适合你。” “适与不适,终归自己试了才知道。” “那件事情陛下早就释怀了,之所以让我过来,就是因为那份情还在,即使你不想我们老哥几个,也想想陛下吧。”皇甫冷解释道。 蓝衣老道吴靳松陷入沉思,曾经自己作为二皇子朱承治的人被安排进入时为恒王的三皇子朱承远身边,监视他的一举一动。但是日子久了,朱承远的品行心性并不像主子朱承治描述的那么不堪,反而随着时间的推移,时为三皇子的朱承远让他钦佩不已。并没有因为身份的悬殊而刻意与下人保持距离的朱承远身边聚集了一帮能人异士,当时吴靳松作为皇子随行骁卫,主要负责皇子的日常出行安全。但是有雨即可同乘马车、外宿餐食即可同桌的朱承远让吴靳松那根作为二皇子密探应该时刻紧绷的神经不知不觉放松下来,淡忘身份的他渐渐成了朱承远的贴心之人,被朱承远视为将才的吴靳松时常被拉去传授领兵打仗之攻略,久而久之,身边也慢慢聚集了一帮生死相托的兄弟,皇甫冷就是其中一人。 似乎意识到自己的称呼错了,蓝衣老道赶紧对着西方作揖,重新说道:“谢陛下恩典,草民还是喜欢这穷乡僻壤的安静。” 皇甫冷看着眼前这个曾经被他们几人称作“熊脾气”老道人,满脸无奈。 吴靳松回忆道:“如果不是我,陛下的龙种也不会遭受如此大的威胁,差点害的陛下丢了大皇子朱衍;如果不是我,陛下胳膊上也不会平白无故留下那触目惊心的刀疤;如果不是我,陛下也不会差点死于归家的路上......” 皇甫冷愤愤起身,怒骂道:“放你娘的臭屁,陛下就知道你还是那熊脾气,这二十年真是一点也没变。” 吴靳松自觉无颜面对皇帝朱承远,缓缓开口道:“我自知不良人,你又何必为了我亲自跑这一趟!” 皇甫冷笑着推开吴靳松,轻松落座菜园边上的藤椅,津津有味的看着一群小鸡崽跟着老母鸡找食吃的场景,似乎想起了之前在恒王府的场景,笑道:“你看这小鸡,离了母鸡没食吃,看似母鸡重要。但是若这母鸡没了小鸡,她还会这样充盈?还会这般怡然自乐吗?既然陛下都放下了,你何苦还需这般钻牛角尖呢?” “二十年前的那份情,朕不忘,卿勿忘;二十年前的那些事,朕不想,卿务记;不是你,朕必殒于二十年前,你对朕的恻隐之心,亦是朕对你的期盼之情!二十年前你负气而走,不顾朕的辛劳,今罚你任教博学府封疆院,终身不得离,以慰朕心。” “陛下!”老泪纵横的吴靳松无暇顾及昔日老友的嘲笑,卧地抽泣不止。 皇甫冷站直了身子,正色道:“陛下口谕,吴靳松接旨。” “吴靳松接旨。” 吴靳松丝毫不理睬皇甫冷的幸灾乐祸,皇家不比寻常人家,曾经那么多的错事不追究不说,竟然还重新启用自己,曾经心中那个豁达的主子又给了他可以燎原的星星之火。 “差不多就行了啊,都一把年纪了,到现在还那么没羞没臊的。” 一边是伤心泪雨如梭,一边是笑意盈盈,反差极大。 “熊脾气,其实我们早就知道你住在这山上的,只是陛下一直不愿意打破你的清净,而且自从九年前北疆的惨案发生后,陛下更是觉得你需要清净。”皇甫冷正色道。 “文江的事我已经放下许多年了,不提也罢。”吴靳松一笑置之。 皇甫冷沉声道:“熊脾气,陛下急需一批青年将领,封疆院的那些臭小子太自傲,需要好好打磨一番,这件事非你莫属,看来今后我得叫你吴先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