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京的路上,同样不是太平。 任廷攸身子终于好了些,皇上体念他的伤势,派了特制的软轿前来迎任廷攸回京。 随行的还有皇上派来的太医,显得好不热闹。 “太子回京,好好休养。”随将军在塞城送别的时候对着任廷攸这样说道。 任廷攸自是也知,这句话里面究竟有多少的真心,不过眼下,这几日来,任廷攸可算是真真切切的感觉到了自己究竟伤的有多重,当下也有些老实了起来,不再心中还抱有什么想法。 听到随将军这么说,任廷攸虽然只能坐在病床之上,可是也点了点头。 任辰霖同样来送。 “五哥好好休息,和大幽的事便交给我与随将军吧。”听着任辰霖的话,任廷攸不自觉便有些不爽,任辰霖,这似乎是在嘲讽自己。 “有劳了,六弟。”任廷攸此刻和任辰霖之间的你来我往,着实有些对上的感觉。 任辰霖倒是淡然一笑,看上去全然不在乎的模样,客客气气的朝着任廷攸点了点头。 张文替任廷攸收拾着回京的行礼,似乎也没什么东西,不过小小的一个包袱。 太子出驾,这军中自然是夹道欢迎。 而在众人目光之中,有人满怀敬意,有人暗自不屑,不管怎样,任廷攸,终于要跟塞城告别。 任辰霖和张文的身影,带着浩浩荡荡的一群人逐渐远去,任辰霖收回了目光,转而看向了这大幽营地,他的战场,此刻才刚刚开始。 至于任廷攸的马车之中,此刻倒是充满了低气压。 为了以防半路上出现什么不测,张文自然都是贴身跟随任廷攸的。 不过这个时候,张文看着旁边闭目小憩的任廷攸,却不敢开口。 从今天早上开始,任廷攸的表情始终都是压抑着的,让张文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调动任廷攸的情绪,而其他随行的人,也看出来了任廷攸的兴致不高的样子,个个都连忙闭嘴,不去触碰任廷攸的泪点。 反倒让这气氛,一下子变得压抑了起来。 一路上的速度都不快,只怕要将近二十天,才能到千阳城了。 至于任廷攸的伤势,也因为一路的颠簸而恢复的缓慢了起来。 看的张文心惊胆跳,生怕在这路上任廷攸便挺不过去。 “咳咳。”猛地咳嗽声,任廷攸的嘴角又再次隐隐的渗出了鲜血。 “停!”随着张文此刻的一声呼喊,轿子顺势落了下来。 “主子,你的伤,还是先休息为好。”张文看着任廷攸此刻脆弱的仿佛像个玻璃娃娃,关切的说道。 “无妨,咳咳。”任廷攸只觉得心口的一口气提不上来,便是如同刚刚的一般咳嗽。 “主子,你的伤耽误不得了。”张文皱着眉头,对着任廷攸肯定的说道。 “没,没事。”任廷攸刚说完这句话,便是因为脱力而晕了过来。 “太医,太医!”张文连忙掀起了轿帘,喊道。 好在太医也明白任廷攸的伤,一直在一旁候着,此刻也算是没有耽误。 仔细替任廷攸把了脉,而后又从怀中取出了一枚丹药给任廷攸服下。 太医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太子殿下如何?”张文问道。 “太子只是脱力晕过去了,眼下不宜继续赶路,还请早日休息才是。”太医对着张文拱了拱手,言辞中满是恳切的模样。 张文不敢再如同在塞城一般心怀侥幸,若是这任廷攸真的再出什么事,荒郊野岭之地,只怕想要寻个帮手都难。 “去看看前路是否有客栈之类。”此刻正是晌午,本可以再赶路一段时间,不过考虑到任廷攸的身体,还是就近休息为上。 好在也快下山了,总会看见一些有烟火气的人家。 “是”下属匆匆而去,而张文宣布了原地休息之后,太医便去给任廷攸煎药。 张文看着昏迷不醒的任廷攸,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好在当太医的药煎好了以后,派去打探的人也传来了好消息。 “回禀副将,前方正是笛县县城。” 笛县,听到这个名字的张文瞳孔缩了缩,可到底没有犹豫,还是点了点头: “去通知笛县的长官,太子将至,让他做好准备。” “是。” 给昏迷不醒的任廷攸喂药是件麻烦事,当一碗汤汁见了底的时候,张文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额头也已经冒出了丝丝密汗。 “呼。”张文将碗交给了太医,而后自己走了出去。 “出发。”看着外面有些低垂的太阳,以及这山间袭来的寒气,还是要趁着天黑之前到达笛县才好。 将任廷攸安置好后,便没有犹豫的动身。 而当任廷攸离开后的塞城,又是什么样子的呢。 “回去休息吧,不急在这一时。”随将军看着任辰霖眼下明显的倦色,此刻温和的说道。 任辰霖没想到自己这些日子的休息不好也能被随将军看出来,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而后也没有犹豫的应下。 麒麟慢慢的扶着任廷攸朝回走去。 任廷攸的目光,不自觉的回头看向了随将军,在这四方的迷乱之中,随将军好似当真岿然不动。 至于南州这边送别太子殿下的动静,自然也被大幽的探子尽收眼底。 “哦,没死啊。”雪里此刻听着汇报,嘴里讥讽道。 任齐治似乎还不太习惯这样的说辞,有些微微的皱了眉头。 而注意到任齐治这轻微动作的,只有他身边的杜仲。 杜仲此刻觉得任齐治哪哪都不好,分别就是心中还对南州有所不甘,迟早,任齐治都会出卖了大幽。 眼中的杀意浮现,却被雪里的淡淡一瞥,给又重新收了回去。 “公主,我们可要…”数万大军攻不进这塞城之内,可是派个人刺杀荒郊野外的任廷攸,却不是什么难事。 “不必。”雪里公主抬起了手。 “既然能活下来,便是他的运气。”雪里公主这句话,可却没有真正的说什么关于运气的事情。 “公主,我们就这样轻易地放过南州太子么。”杜仲此话一说,似乎心中还有些颇为不满的样子。 “他迟早会死的,我们着什么急。”雪里公主看着有些嗔怪的看了杜仲一眼。 “迟早会死…”杜仲嘴里喃喃的念着这几个字,而又露出了一个发自真心的笑容。 任齐治不知道这主仆两又在卖什么关子,却是他所不理解的。 刚刚那人提出的建议,任齐治倒是认为可行,毕竟他对于任廷攸的厌恶,也不是一日两日了。 想要弄死任廷攸的心,也非常人所能理解。 “怎么,很失望是么。”雪里公主的这句话,问的不是杜仲,而是另外一边的任齐治。 没有否认,任齐治这个时候倒是十分干脆的点了点头。 “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不一了百了。” “你不会说。”任齐治回答了学历的问题。 “杀得是任廷攸,还是太子,我自分的清楚。”雪里抬了抬头,脸颊两侧的发髻稍稍响头褪去,任齐治才注意到,雪里,似乎也是个难得的美人。 “为什么不杀。”任齐治问出了刚刚没有问出口的事情。 雪里朝着任齐治勾着嘴角笑了笑: “我是杀了任廷攸,可不是给别人腾出了太子之位么。” “我要杀的,是南州的太子之位,而非太子。” 雪里这话,对任何一个南州人开口,只怕都会被立刻抨击。 可是任齐治不同,在雪里面前,此刻的任齐治不过是叫做布利的大幽元帅罢了,这样的话,应当得到任齐治的赞同才是。 “我得不到,我便亲手毁掉。”任齐治这个时候,难得的说了一句让杜仲都听上去顺耳的话,对于任齐治的厌恶,好似也从悬崖边上拉回了一些。 “合作愉快。”雪里公主手中举起了酒杯,但任齐治清楚地明白,其中不过是水。 在庆功宴之上,雪里可是亲手将酒杯中的酒悉数倒在了地上,并且坐在主位之上狂妄的说道: “本公主,不喝酒。” 这在旁人听来,毕竟是女子,也觉得没什么,可是当时坐在雪里右手下的任齐治却在心中冷笑,这群人的武功,又有谁能够比得上在坐的雪里公主呢。 雪里所谓的不喝酒,只怕也是担心自己喝了酒以后会误事吧。 只有任齐治明白,雪里,是此刻的身体根本不允许她喝酒。 任齐治不知道大幽王后的偏心,此刻也不过是稍微有些心疼雪里罢了,至于真的说到什么程度,倒也不是。 不过既然任廷攸都能够被接回千阳城好好修养,可是雪里为什么还要留在这受苦之地呢。 此刻的任廷攸虽然心中有着疑惑,不过倒也不敢直接开口,既然雪里伸出了手,那么任廷攸便顺势,同样举起了酒杯予以还礼。 外面的天色郑亮,营帐之中,这军中地位最高的两人遥遥致礼,这成为了很久以后,任齐治心中不灭的阳光。 “休息好了?”塞城的主营帐之中,随将军看着颇有些神采奕奕走进来的任辰霖,开口问道。 任辰霖点了点头,没有否认的意思。 随将军让他去休息,他本以为自己需要很久才能够入睡,可没想到,竟然好似大梦一场的一般,刚闭上眼便沉沉睡去,醒来时,已是深夜。 任辰霖没了任何的疲惫之色,便想着转身出门看看。 当看到主营帐之内的油灯尚未熄灭的时候任辰霖终于忍不住抬脚走近。 而随将军几乎是没有抬起头,便对着任辰霖这么说道。 “坐吧。”随将军放下了手中的笔,对着任辰霖开口道。 也没有犹豫,任辰霖便是随便找了个地方坐着,随将军问着任辰霖: “这么晚,是有什么事情么。” “没。”任辰霖也不知道是什么驱使自己来了此地,面对随将军的问话,只是下意识的否认。 “坐着,写会字也好。”任辰霖没有想到,绥江这么一个看上去有些粗狂之人,竟写得这么一手好字,便是不自觉的拿起了笔。 两盏灯,两个人,各自都在忙碌着,好不和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