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美的舞姬们穿着粉白的衣裙,扭着腰肢在广场中央翩翩起舞,水袖随着舞动摇摆,发丝在旋转间飞舞。 四周围坐的王公贵族们推杯换盏,在乐曲之中陶醉得不亦乐乎,年轻的公子小姐们也借此机会暗自观察,找寻有可能成为自己另一半的人选。 一曲终了,窈窕的舞姬们脚步轻盈地慢慢退去,即使她们再美丽,这样的场合也不是属于她们的主场,真正的重头戏是属于这些在台下跃跃欲试的公子小姐们。 这些世家公子和名门贵女们都清楚,若是在这样的场合有些出彩的表现,那么他们的前路想必会更坦荡一些。 基于此,公子们希望借此机会某得一官半职,贵女们想要凭此觅得上佳之婿,有如此好的机会他们怎么能不好好把握? 第一个走上前的是洛郡王家的女儿,洛迎郡主,年纪还小才十一、二岁,身穿桃粉色对襟罗裳,还梳着一双童子髻,粉白的小脸带着笑容走上前去。 “家父说今日晋祁迎来了两位贵客,因此作为主人我们应该尽地主之谊。”小女孩儿的声音还带着童声的清脆,有模有样地学着大人说话的样子将不少人都逗乐了。 皇后见程雄也是面带笑意,她也笑着问道:“那你准备如何尽地主之谊啊?” 只见她举了举手里的一个托盘,里面放着两个平安结,这平安结大街小巷都可见,为祈求家人平安家中常会挂一个,也有不少年轻男女以此当做情感的信物,寄托海誓山盟,可是能被拿到宫宴现场的就不是一般的平安结了。 一个太监从洛迎手中接过托盘,呈了上去。 朱红的绳结末端串着两颗晶莹翠绿的玉珠,在玉珠与平安结中间的绳子上是一块半根手指长的檀木牌子,上头写着“四海升平”。 洛迎又说话了:“这是臣女和父母一起去岭南寺庙求来的,希望天下四海升平,祥乐安泰。” 文瑞雪看着场上的小女孩儿,不禁暗叹这郡王的礼送得精妙,那两颗玉珠一打眼便可见出是玉中精品,平安结又是从庙中求来的是以也不好用银钱衡量,再加上那两颗玉珠的关系也是很拿得出手。 而且这“四海升平”的字眼又表明了今天这个宴会是为了如今天下太平,也期望以后能够和平。 除此以外更加有意思的是“四海升平”这个词本身就有一些上位者的意味,将写着如此字眼的平安结送给容澜和南宫陵,或多或少都有一些将晋祁放在天澜和兰临之上的意味。 可是这礼是从一个孩子手里送出来的若是不接又说不过去。 太监躬身举着托盘,恭恭敬敬地将托盘呈上去,文瑞雪饶有兴趣地等着这台上二人如何化解。 容澜古井般的眼眸丝毫没有波澜,清冷的声音响起:“《礼记》有言,男女七岁不同席,郡主虽还年幼,但这礼无论是为了祖宗礼法还是郡主清誉,送得都不大合适。” 容澜一席话说得顺畅,可是却占着道理,平安结确实是有些私密的物品,郡主再年幼也于礼不合,虽说如今民风开放,倒不至于男女不得相见,可是作为送给别国太子的国礼的确是准备得不合适的。 而且,这礼本身就有给容澜和南宫陵下绊子的意思,容澜不会看不出来,既然本就不报善意就得做好被打脸的准备,何况容太子一番话有符合礼法、张弛有度,的确是展现了一国太子之威严。 容澜话音一落,明显感到整个会场的气氛都变得有些紧张,面前托着托盘的太监不敢抬头,只是更努力地把托盘举过头顶,把自己伏得更低,唯恐殃及自己。 程雄的面色也不太好看,可是又不能发作,原本接机打压的情况没出先,竟然还叫人扣了一顶不懂礼法、举止不宜的帽子,但是偏偏那容澜又一副为了洛迎郡主好的君子样,更是让程雄的火气只得咽进肚子。 文瑞雪瞧着台上引经据典的容澜,张口就是《礼记》、清誉,摆出一副皎皎君子温润如玉的样子,实际上根本就是城府极深,黑心肝。 而在文瑞雪看着容澜的时候,容澜亦与她对视,还划出一个浅浅的笑,这笑与往日不同,是连眼睛里都带着笑意的,虽不明显已是夺人心神,难以想象容澜真正的笑意该如何勾魂摄魄,也难怪有人称容太子一笑,玉华山的雪也要消融。 洛迎的父亲见此,忙从席间出来,对着程雄行礼,自知自己的行径惹了太子怒气,心中满是惶恐,可是小女儿在那站着,又不能不管。一时间便跪伏下去,对着皇上告罪。 明明刚才还气氛轻松的宴会瞬时竟如一盆冷水兜头而下,一下子就降入冰点。 下面举杯更酌的王公大臣们都默默放下了手中的杯盏,一口气都是悬在胸口不上不下。天子一怒,伏尸千里,也许转瞬之间就会落下个身首异处的下场,哪里还敢纵情声色、吃酒享乐。 尤其是现在那两个平安结就那么放在托盘里,像是两颗随时会引爆的**,可是这礼若是无人收下,就仿若明晃晃地在程雄面上拍巴掌,难得,是这礼谁能收?谁敢收? 若是南宫陵收了,也算是能解下当下之困局,可是容澜不要的东西他收下,便是居于人下,显然是不可能的。 然而,南宫陵还当真不是按照常理可以揣测出来的人,就看他抬了手,修长的手指在放着两枚平安结的托盘里扒拉了两下。 凤眼微眯,露出一个光彩照人的笑意,都说陵公子眉梢眼角带笑的时候就是日光也难与其争辉,此话不算虚言。 “切,不过是个小丫头,她懂什么男女七岁不同席。”南宫陵的声音还有一丝懒洋洋的:“他容澜不要,本公子瞅着这几颗珠子尚且能入眼,爷收下了。” 南宫陵话一出,台下的郡王稍稍松了口气,但也是勉力支撑着不瘫倒下去,小郡主虽还不能完全明白发生了什么,但是也感觉得出是极大的坏事情,眼泪几乎就含在眼眶之中。 皇后也是在宫中浸淫多年,知道这有些话不能程雄来说,有些台阶得她来铺。笑意一下子就浮在皇后的面庞上,抬手对着台下招呼道:“洛迎,到皇伯母这来。” 带着金灿灿护甲的手指轻轻抚在洛迎郡主的头上,脸上是慈祥的微笑,手掌在洛迎郡主的背后拍了几下,朝着郡王妃的方向看了一眼。就看见衣着华丽的郡王妃立刻从座位上出来,对着台上见礼。 “行了,你们两个把孩子带下去吧。”皇后一句话如同大赦,郡王和郡王妃急忙带着女儿回到座位。 文瑞雪看着皇后短短几句话的功夫就让刚才还跪在台前磕头告罪的洛郡王毫发无损地回了座位,并且不用皇帝说话,毕竟皇帝若是叫洛郡王回去他的火气难消,可不让他回去又显得他小气,宫宴也难以进行。 可是皇后借着孩子的名头直接解了围,能坐上中宫之位哪能没点心计。 玉星从暗处出来,上前一步接过了太监手里的托盘,小太监总算能够离开危险的中心,忙不迭下去一边。 南宫陵看完了皇后那一出呵护幼童的戏码,又把目光重新放回玉星拿着的托盘上。 就听他说:“爷瞧着这几颗珠子挂在你腰间还成,赏给你玩儿吧!记得多谢晋祁皇帝的大礼。”说完还加了一句:“另一个你拿回去给玉阳,就说是容太子赏的。” 南宫陵话一出,文瑞雪一下子笑出声,她还想着这浪荡公子何日还会给别解围了?敢情是在这等着呢,容澜那好歹还讲道理说礼法拒收,南宫陵是收了直接打赏给下人了,也不知这两个人那个更让程雄气难消? 可是送出去的礼人家自然想如何处置便如何处置,就是想要生气也没个理由,而且南宫陵第一风流公子声明在外,自在形骸,还真不能用一般礼法去束缚他。 文瑞雪笑得止不住,暗骂一句:“泼皮无赖。”只是这话说是骂到没什么讽刺意味,更多的是被南宫陵给逗弄得。 然而,宴会才刚开始已是暗潮汹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