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时间倒回三秒之前,就会发现几乎就在孔四贞从浓烟里冲出来的一瞬间,一辆被炸飞了的清兵小轿内,烧得火红的佛郎机,顽强的发出了最后的炮弹。 这炮弹不偏不倚,命中了一辆明军小轿,炙热的炮弹,落在了炸药包上。 丝绸包裹的炸药包,哪里耐得住火红的铁球,整整三包炸药被点燃,发出了剧烈的爆炸,周围的五辆小轿全都给拍碎…… 火光漫天,到处都在燃烧! “撤!” “快撤!” “都快撤啊!” 朱慈炯一骨碌从地上爬起,顾不上去看自己有没有受伤,大吼起来。 到处都是火焰,万一发生了连环爆炸,那么这些儿郎们可就全完了! 朱慈炯没有看到自己的身后,孔四贞满头鲜血,双手抱着日益庞大的腩子,艰难的爬了起来…… 就在刚才,好巧不巧,这丫头来了一个胸降…… 被拍飞的她,硬生生的用胸部,实现了在一具扭曲散落在地上的佛郎机炮杆上,胸降硬着陆的操作…… 孔四贞只觉得腩子仿佛都要炸开了,低头看看快要被撑爆了的锁子甲,她抓紧了手中的短剑,朝着正大呼小叫的朱慈炯刺来! 身边的危机,朱慈炯并没有看到,他惶恐的发现了一个事实—— 自己的确达成了预期,干掉了清兵派出来的众人,成功地打击了清军的士气。 但是…… 没良心为什么叫做没良心? 除了死在没良心飞弹下的敌人,有些会七窍流血,浑身却毫无伤口之外;最主要的是——这玩意不分敌我啊! 粗糙的炮管,简单包裹的弹药,使得抛出的飞弹,弹着点并不统一,甚至还有可能落在自己脚下! 这玩意的发射药需要几斤甚至十几斤火药,发射的声响简直能将人耳朵震聋,心脏不好的,甚至能直接震死! 正因为这样,使得没良心的诨名,反倒是要比它的正名‘飞雷炮’更广为流传…… …… 朱慈炯惊恐的发现,自己的喊声,士兵们听不到了! 而且更加恐怖的是,藏在轿子里的他们,除非他冒着被飞弹打在脸上的危险去呼唤,若不然的话,就连手势都看不到! …… “朱慈炯,你给我去死!” 孔四贞恼羞成怒,挺着两个几欲撑爆了锁子甲的大腩子,手中的软剑朝着朱慈炯刺来! 朱慈炯仿佛感受到了凌冽的杀气,他扭过头来,看到一点寒芒正冲着自己咽喉刺来…… 孔四贞那扭曲的五官,那远超义胸的大腩子,晃悠的让人眩晕…… 我命休矣! 朱慈炯只觉得手脚冰凉…… 就在危急时刻,猛然见到一根结实的树杆子,斜斜里从一侧扫来,孔四贞被这树干结结实实的扫在了大腩子上,就像是一个沙袋般飞了出去…… “啪……” 她就像是一个破布袋,摔落在废墟里。 朱慈炯一阵牙酸,他似乎看到了孔四贞急速缩小的胸膛——大腩子,只剩下了一半…… 赵驴蛋正一脸恼怒的对他说着什么。 朱慈炯使劲揉揉耳朵,扯出耳道里塞着的棉花,嗡嗡声虽然依旧,却仿佛能够听到了些什么。 “……陛下……俺……没了……” 赵驴蛋张开嘴使劲怒吼,朱慈炯却只能听到断断续续的几个词汇。 “快给我灭火!” 士兵们听不到命令,犹在连连开炮,朱慈炯也没有办法了。 他不知道赵驴蛋能不能听到自己的大吼,只得一把扯下身上的大氅,使劲扑打轿子旁边的火焰。 希望这个一根筋能看懂自己的意思吧…… 赵驴蛋看懂了,跟着朱慈炯使劲挥舞手中的树干,拍打地上的火苗…… …… “陛下,陛下,你没事吧?” 不知道几何起,也许只是弹指一瞬,也许已是盏茶时光,早前退却的兵卒,已经环绕朱慈炯身侧。 李挺然伸手将灰头土脸的朱慈炯朝后拽,嘴里大吼道:“传医官,快传医官!” 而兵卒们,却分成了两波,一拨人继续朝着逃跑的敌军射击,一拨人开始灭火…… 朱慈炯耳畔的轰鸣终于小了很多,虽然传入耳膜的依旧是夹杂着纷乱的声响,他就像是一个串了台的收音机,滋滋啦啦响个不停,但是,声音倒是能够辨认了。 “没事,朕没事!李挺然,给我带队冲!出了营的清兵,一个也别放过!” 朱慈炯手指前面正在仓皇而逃的清兵,大吼连连。 李挺然一楞,他伸手抓住一个经过的兵丁:“护送陛下回去,若是陛下有了丝毫差池,我灭你九族!” 说完,他也不待那兵丁回应,一把抢过兵丁手中的迅雷枪,冲了出去! “神劲军,跟我冲!” 一百余手持迅雷枪的士卒,立刻开始集结,排成了一条直线,跟随着李挺然的脚步,朝着前面溃散的清兵冲了过去! …… 这一次双方见面,虽然约定了各自只能携带一千兵卒,实际上双方都多带了好几百人。 兵不厌诈,双方都打着阴了对方的心思…… 与朱慈炯一样,卓布泰也起了借机弄死朱慈炯的心思—— 却不料朱慈炯技高一筹! 此时,横尸在沈家庄村头的清兵,超过了六百人,这些人大半都是被没良心炮震死的。 …… 李挺然带着神劲军,不停地追击,他们的身后是五百燧发枪枪手,两侧更各有两百骑兵压阵。 …… 崔耿正要带着朱慈炯朝回走,朱慈炯却已经恢复了听觉,他挣脱崔耿的双手,大吼道: “打扫战场,此外,让还能使用的没良心炮,都给我追上去!” …… 朱慈炯命令一下,军卒们迅速开始打扫战场,而完好的没良心炮,也被军卒们抬着轿子,朝前追去…… “陛下,共缴获了完好佛郎机62具,不能使用的36具,还有两架被炸散了!” 崔耿开口汇报道。 卓布泰携带了一百架佛郎机,已经是清兵能够凑出来的极限了,却不想一战全部报销在这里。 虽然这些佛郎机是小炮,全长三尺都不到,炮身更是只有两尺长,发射的炮丸也只有十两。 但是,这玩意轻便易携带,安在鸡公车上,什么地形都能胜任的。 是以,这种小炮,野战中使用的最广。 卓布泰别开心思,将佛郎机安装在改装过的小轿内,打算给朱慈炯一个狠的。 却不曾想朱慈炯更狠,竟然直接祭出了没良心这个大杀器! …… “已经收拢弟兄们的遗骸38具,重伤72人,轻伤19人。 敌人尸体673具,重伤3人,轻伤137人!” 崔耿一挥手,有兵卒将孔四贞押了过来: “陛下,我们抓到了一个女的,似乎是敌军的主将之一!” 朱慈炯点点头:“将受伤的弟兄送回城内,全力救治;将这些人给我送进城内看押起来。 各种缴获暂时先集中起来,等待转运。” 朱慈炯下令道。 崔耿双腿并拢,行了军礼,下去安排了。 赵驴蛋嘟囔道:“逞什么功劳,这女人是俺打爆的……” 孔四贞一侧的胸口已经瘪瘪的了,只剩下一个格外吓人的腩子,反倒愈发显得雄伟。 她的锁子甲早已破碎不堪,顺着丑陋的直筒旗袍,滴滴答答的淌着血液。 孔四贞纵然胸痛欲死,却也依旧怒视朱慈炯: “你这个叛贼,你不得好死,你会被千刀万剐!” 朱慈炯冷笑一声:“呵呵,孔小姐这是朕的皇后做不成,因爱成恨了?” 他随手拍了拍身后的赵驴蛋:“赵大旗,朕将她赏给你,你家人都找不到了,让她再给你生一窝,重新组建一个家庭!” 见到朱慈炯竟然要将自己许配给一个傻子,孔四贞大怒:“我草你全家,朱慈炯你不得好死,我会诅咒你的……” 兵卒们见到孔四贞竟然敢怒骂朱慈炯,当即大怒,伸手撕下她身上的一截旗袍下摆,将孔四贞的嘴给堵上了…… “呜呜呜……”孔四贞从鼻子发出闷哼声,她双眼突出,脖子里青筋毕露,显然没有说了好话…… 赵驴蛋无视了孔四贞的挣扎,围着孔四贞打量了一圈,兴奋的只搓手:“陛下,陛下,真的要给俺吗?” 他刚才可是手持大纛,跟在朱慈炯身后的,自然看到了孔四贞的模样。 这女人虽然看起来年纪稍微大一点,但是,生的貌美啊! 这样漂亮的女人,他以前可是只在偷吃寺庙供香的时候,见过咧! 最主要的是,这貌似还是一个厉害娘们,那可带劲多了! 赵驴蛋扛着没了大纛的旗杆,咧嘴嘿嘿傻笑。 “少废话!” 朱慈炯抬手敲了赵驴蛋一个脑嘣:“朕的大纛呢?” 赵驴蛋挠挠头,瓮声瓮气道:“俺打飞了她的时候,就跟你说过了,左边那个轿子发生了爆炸,俺被拍倒,等俺起来的时候,大纛就剩下旗杆了……” 两人正在说着,城头上时刻观察战局的黄吉,见到大胜之后,立刻派遣五百兵卒,前来帮助打扫战场。 眼见片刻之间,一场辉煌的大胜就在众人眼前发生,军卒们都很是兴奋,甚至就连伤兵也忍住疼痛,不发出一声痛呼。 …… 李挺然带队直追着卓布泰逃入了清军大营三里之内,清军援兵想要反吃下李挺然所部,却被赶来的没良心炮一阵轰炸之后,丢下两百多具死尸,狼狈的逃回了营寨内。 眼见清兵已经在调转炮口,要拿大炮轰他,李挺然下令收兵。 …… “陛下,大胜啊!” 李挺然这个亲民官,体验了一把叱咤战场之后,兴奋的浑身都在颤抖。 他就像是一个毛头小子一样,急急躁躁的连连嚷道: “陛下,俺带着人一路追杀,沿途最少打死了两百个清兵,到了昆阳镇之前的时候,一轮没良心打炮,又打死了两百多人! 大胜啊!大胜啊!” 黄吉并没有被眼前的胜利迷惑,他皱着眉头:“陛下,清军吃了这么大一个亏,一个主将更是被我们活捉,以末将之见,清兵必然不会善罢甘休的!” 他沉声道:“卓布泰丢了孔四贞,这要比他战败一场更加严重,毕竟伪清太后却不会认为卓布泰是真的战败的。 以末将之见,清兵今晚怕是要……” “劫营!” 蒲松龄接过了黄吉的话茬。 黄吉点头,若是将他放在卓布泰的地位上,也会这样做的。 蒲松龄一拍巴掌,挤挤眼睛,贼笑道:“要不我们给他设个局?” …… 叶县大牢之内,明军派来的医官,正在给俘虏伤兵治疗病情。 刺角芽、像火腿肠一样的菖蒲花,都是止血的草药。 这种东西到处都是,军中更是敞开了收购。 老百姓们听说这些寻常的草药能换钱,只要闲暇时候就去采挖,晒干后卖给官府,如此一来,只用了一点钱财,就换来了用不完的伤药。 而同时,新明官府说话算数的美名,却开始传播…… 医官草草用盐水清理干净伤兵的伤口,在俘虏的鬼哭狼嚎中,将粉末倒在伤口上,然后用白布包裹了几圈。 “伤口不可以沾水,忌吃韭菜、鸡蛋、辣椒等发物。” 医官匆匆交代了一句,就给下一个伤兵包裹去了。 “谁将他放在轻伤营的!” 医官一剪开下一个兵卒裹伤的绷带,就大骂起来。 “医官,这是前线送下来,我们也没检查,你看能不能治好?毕竟外好也是一条性命……” 看守俘虏的排正,心中动了恻隐之心,低声和医者商量道。 两人的话语,并没有避讳在场的伤者。 刚刚被包扎好的伤兵,扭头看看背后的倒霉蛋,发现这家伙是被刺中了肚子,三棱型的伤口塌陷着。 他的伤口要比自己小了很多,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血有点止不住…… 医者随手洒了一把伤药,重新给他包裹起来,然后开口道:“给我送到重伤营去,这种伤哪里救的活?” 排正还要在说些什么,医者已经给下一个伤者看病去了。 排正深深的叹息了一声,挥挥手,招来两个兵卒:“给我送到重伤营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