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了朱慈炯的话语,张思源差点没以为自己听错了。 朱慈炯什么时候这么圆润过? 他正在诧异,却是被朱慈炯直接拉起,然后按在了左首的位置上: “舅父,此次是孤孟浪了,给舅父及诸贤造成了很多麻烦,还望舅父和诸位能够担待一二!” 朱慈炯团团作揖,给众人行了礼。 坐在右侧首位上的张嫣,嘴角带上了一抹微笑。 好! 好! 我的炯儿终于长大了啊! …… 右侧的首位上,坐着一个雍容华贵的老妇人。 她是白水张氏上一代家主的正妻,出身邓州彭桥王家。 王老夫人,人称张王氏。 “殿下,老身方才听娘娘说了殿下北上的事情,敢问那前元之后,当真要与咱们合作?” 王老夫人是谁? 人家的祖上说起来吓死人。 当年蒙哥攻宋,在钓鱼城鏖战,然后中炮身死。 这负责指挥钓鱼城的,就是彭桥王坚。 而邓州彭桥王家,正是王坚之后。 “是的,老夫人!” 朱慈炯点头行礼,他开口道:“察哈尔所部,已经被清廷掌控过半,布尔尼自然不满,若是我预料不错,布尔尼当在时机合适的时候,直接起兵反清!” 王老夫人点头,她闭目沉思一阵,才睁开了眼睛。 此时,她一贯昏花的眼睛,哪里还有了半分浑浊? 她身体前倾,一双眼睛,摄人心魄: “殿下的意思呢?” “国仇不可不报,家仇不可不报!” 朱慈炯咬着牙说道。 他弯腰及地:“大明不肖子孙朱慈炯,恳请老夫人支持!” 张思源给自己的母亲使了个眼色,让她答应。 他是愿意支持的,张氏祖上出了那么多豪杰,他不能让祖宗蒙羞啊! 哪知道王老夫人却是轻轻摇头。 张嫣看得大急,正要说话,又被王老夫人制止。 却见王老夫人缓缓开口:“天下安定已有三年,便算是夔东那边,也全数被屠,东海张总兵自缚,却也难逃被桀之厄!” 王老夫人的脸上,肃穆的吓人:“老身相公早死,独力拉扯四子成人,我倒要问问,老身凭什么将诺大的家业,交给你? 白水张氏,族人十数万,都是娘生爹养的,我凭什么将他们交给你?” 朱慈炯弯着腰,看不到王老夫人的脸色,听得这冰冷的言语,他心中咯噔一声。 他深吸一口气,仔细想了想,开口道: “老夫人此言差矣! 天下虽定,但是,却不会安宁! 酋虏欲要行使削藩,收缴诸方权利。” “彼等无君无父,所作所为只为了权势之人,焉何肯罢休?” “若是某所料不错,最迟五年,吴三桂、尚可喜、耿精忠三人必反,而陕甘王辅臣,也不会坐视。” “若是再加上义州察哈尔,彼时便是天下皆反的境地,与我大有助益。” …… “笃笃!” 王老夫人手中的拐杖,在地上敲了敲,打断了朱慈炯的话语,他开口道: “可是,这终究只是别人的势!”王老夫人的声音,越发的森冷。 朱慈炯抬起头来,正对王老夫人那肃穆的脸,盯着她的眼睛,缓缓开口道: “我所说的,只是天下大势而已。” “南阳虽然四塞,看似是建立功业之基,然则终究道路太多,难以久守,是以,我们需要彼等扰乱清廷的部署,不求他们久持,只要一年时间,我就可以立于不败之地!” “年轻人,却也太过自大。” 王老夫人轻笑一声,抓住了一边的龙头拐杖,伸手搭着太师椅的副手,就要站起。 眼见王老夫人要走,朱慈炯大急。 让自然知道,王老夫人这一走,可就会彻底绝了张氏帮助自己的机会! 甚至,怕是张氏今后将会派人严守大山寨,将他圈养起来了。 “敢问老夫人!”朱慈炯摘下帽子,指着头上的两根小辫,沉声道:“人生在世,什么事情是稳打稳胜的?” “我所为的,不敢说必能推翻满清,恢复大明江山…… 我只求在我死了之后,当面对列祖列宗,他们问起了我脑袋上的这两根猪尾巴的时候,我敢自豪的说一句——我抗争了!” “敢问老夫人,当年忠壮公自入忠顺军,抗击哒虏,保卫汉家江山,甚至孤身守钓鱼城的时候,可曾患得患失?”(忠壮,王坚的谥号。) 朱慈炯站直了腰杆,拔出腰间匕首,一把割下脑袋上的两根老鼠尾巴! “大丈夫死则死尔,吾何惧千刀万剐!” “我所做的,不为煌煌大势,只求问心无愧!” 朱慈炯一脸的坚定。 他两世为人,还有什么可怕的呢? 便算是战死,也好过浑身腥膻,浑浑噩噩,甚至还要留下子孙笑迎洋人进京…… “好!” “善!” 王老夫人啪的将拐杖丢的远远,她击掌而叹。 “南明所亡者,非是亡于鞑清,而是亡于自身!” “自身不坚,又如何成事?” “老身不问你天下大势,只问你敢不敢己身赴死!” 王老夫人站了起来,屈身跪拜在地: “南阳邓州王氏不孝孙,白水张氏未亡人,恭请三太子重竖大明战旗,驱逐哒虏,恢复汉家江山!” 她一把脱下身上的旗袍,只是着了内里的小衣,又弄乱了头上的旗人发式。 “这屈辱的衣冠,老身一天也不想再梳妆了!” 随着老夫人的跪下,张家老大张思本、老三张思诚,老四家主张思源,以及一众三代、旁支子弟,纷纷跪倒一片: “白水张氏,恭请三太子重竖大明战旗,驱逐哒虏,恢复汉家江山!” 张嫣已经哭成了泪人。 她对张家有过感激,有过不解,有过感谢,有过埋怨! 却不知原来张氏从来都是心向大明的啊! 他们只是看不到前途,看不到明君,于是想要将薪火传递下去。 此时,随着炯儿的长大,随着炯儿的明理,张家站出来了啊! 谢谢你们…… 看着前倨后恭的王老夫人,朱慈炯的眼睛湿润了。 他之所以对王老夫人的娘家了解的这么透彻,是因为朱次炯自己也是彭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