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于是又来到了劳务市场,又去了好多个地方,又找了好多个工作。其中有炸油条,小饭店杂工,批墙腻子工,室内装修小工,修路等,却始终没能找到一个有空闲时间创作的工作。 那些工作我有的干过一天,有的干过两天,有的干了两个小时,但最终也没选择一个。越是找的活多,我的眼越花,我的心也越乱。 我多想让自己的心稳定下来呀,或者再回到云志身边也可以呀。虽说他那里没有亲人,但是却有熟人,总比现在举目无亲,孤苦伶仃要强些吧。 我有时还真是想啥有啥。那天,我又在劳务市场徘徊,突然感觉后肩被人重重拍了一下。回头一看,原来是云志的侄子老占。老占告诉我,他都来找我好几次了。 他说,他叔叔给我们家打电话说了我出去的事,我父母不让我在外面混了,赶快回到云志身边。 怕我不听,老占劝我说,我娘(指我母亲。我父亲比老占的父亲大,所以老占称呼我母亲为娘)那个人你是知道的,有点事么事好放在心上。你不听话,怕她又会哭了。 我想想老占说的也是,又想想去年的事。另外还有一条信息是,既然那云志肯打电话告诉我父母我出去的事,说明他心里还是关心我的。 以前跟着他干的时候,是不是自己太敏感太多疑了,才把自己封闭了起来?想想这些,我就跟着老占回到了建筑队。 在回来的路上,老占跟我说,我父亲为了让我能安心赚钱,就断了我的后路,把我家里的小说原稿给烧了。他交代云志让我在云志那里好好干,攒点钱等将来娶个媳妇。 将来?我的将来会怎样?我自己也不清楚。我对人生有何打算?没打算。但是,父亲不经我同意,把我辛辛苦苦写的小说给烧了,这又算咋回事? 哎,还是算了吧。我转了这么一大圈,又吃了这么多苦,甚至连小命都差一点赔进去,还不是没找到一份有空闲时间创作的工作吗。不如就听父亲的,好好在建筑队干算了。但我觉得自己要和文学做个了断。 于是,刚跟老占回来的第二天,我没有上班,而是去地摊上买了一本《十月》杂志,找到上面的地址,拿出自己在家里抄了一半的小说,来到了《十月》编辑部。 读者知道我当时是怎么想的?我想以前投的稿之所以没被选中很可能是因为和编辑不熟。不熟不会生办法吗?我就想到了送礼。我想用贿赂的办法让人家帮忙发表自己的小说。 这同样是一件愚不可及的事情。而我又是一个穷光蛋,买不起希尔顿烟,也没不起茅台酒,就买了两个大西瓜。 我一边咯吱窝里夹着一个大西瓜,另一只手提着用布包着的小说,在一位光头保安的指引下上了三楼编辑部。 记得那位主编叫田增翔,我却没见到他。接待我的是一位六十岁左右的老太太,她说她是副主编。我向她讲了自己的情况并出示了自己写了一半的小说,然后把两个大西瓜放在一张桌子上。 那位姓谢的女主编跟我说:“学生,你也许不知道吧。我们每天收到的稿件堆成山,完整的篇幅都不一定看得过来,更别说你这写了一半的。 你还是先拿回去,等找到另一半在一起拿过来,我们也好替你点评点评。另外,你这两个西瓜最好抱回去自己吃。下次再来,可不要这样了。你想让我们犯错误了。”说完,她摆摆手示意我出去。 读者知道我又犯了那个缺点?死心眼!我忽然想起我学过的闻一多的讲演中有一句:“我前脚踏出大门,后脚就不准备再踏回来。” 我这个书呆子于是犯了呆劲,就跟谢主编说;“阿姨,小说和西瓜我都已经拿来了,就先放你们这里。不管一半不一半,你们先看一看,帮我参谋参谋,看我能不能当作家。也好了了我的心愿。” 那谢主编一听,略一皱眉,然后说:“好吧,好吧,想放你就先放这里,你可以把你老家的地址写给我,万一发表了我可以联系你。” 我一听说“发表”两个字,顿时激动万分。当我拿到谢主编给我的纸和笔去写家里的地址时,那笔竟哆哆嗦嗦抖个不停。我写那个地址用了有半个小时时间,头上也累出了汗。 写完后,那谢主编一脸诚意的劝我道:“你先回去在家静候佳音,有好消息我们会通知你。”我一听这话才离开那里回到建筑队。 但是,我在建筑队一边干活一边等消息。等了好久,一点音讯都没有。而我也不好意思再去编辑部拿那半部小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