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企图顺着铁轨一直向前走,然后好找个公路口出去。但是,我提着行李太明显了,还没走出一百米,就被车站的一个管理员叫住了:“干什么的?”“没干什么。回家的。” “回家?是不是混票的?我刚才明明看到你从189次车上下来,怎么不去检票口检票?”“不――没有――”我语无伦次起来。 “把车票拿出来让我看看。”他说着向我身边走来。我这时才看清楚他的样子。那人没穿制服,胖胖的身材,走起路来像个企鹅。在他的脸上露出一脸严肃的表情。 我被他的威严吓住了,慌忙从身上拿出那张去邯郸的车票递给他。他拿在手里看了看,点了点头说:“好聪明!由邯郸回到这里,省好几十块呢。”说完,又用严肃的眼神望望我。 正在此时,一列到站的火车正“卡塔卡塔”向这边驶来。那人见状对我说:“你先在这里别动,等我接完车再回来找你。”他说完,就向那列火车快速跑去。 我站在那里呆了一会儿,见他还没回来,心想,不如跑了算了。但坏事就坏在我那个沉重的棉被和一包衣服上面。我拿着它们根本跑不快。 如果把棉被和衣服扔掉,又不划算。想到此,我就放弃了跑掉的打算,就把行李放在铁路边,坐了下来。 又过了大约十分钟,那人接完车,就又走了回来。他把我带进他的办公室跟我说,像我这种情况,算是混票,按规定应当罚款。我问罚多少。他说:“按规定是200,不过看你也挺不容易的,收100算了。” “可是,我没有钱。”我想耍赖。因为我知道,假若你混票,又实在没有钱的话,车站会让你帮他们打扫一下卫生也就完事了。我之所以知道这些是因为我曾在火车上见到过这样的事。 这样一来,自己不是还可以省几十块吗?那么,一路上的提心吊胆不也找到平衡点了吗?假若我按自己的这种想法横下心来坚持到底说没钱也许可以混下去。 但是,我的胆量又是那么小。只听管理员提高嗓门问我:“到底有没有钱?”“没有。”“再说一遍,有没有?”“------”我在他的再三逼问下败下阵来。 因为我怕他搜我的身,我身上可有一千多块呢。我当时不知道搜别人的身是违法行为。如果知道,也许我会坚持下去。 我摸摸索索从身上拿出一百块递给那人,可是他却连罚款单都没有开给我,就放我从铁轨边走了。 我一边提着行礼一边想,那个吊毛拿了我的100块一定不会上交,而是中饱私囊。不然的话,他怎么不开罚单呢。自己老是捉鹰,这次被鹰啄了眼睛。 我拿着行李顺着铁轨走了好长一段路,才遇到一个公路口。走上那条公路,我又走了好几个路口,才找到汽车站。其中的艰辛,是无法用言语来描述的。 回家后,我把献血的事告诉我母亲,母亲很心疼我。但是,当我说我想用这一千多块去郑州华中技校学厨师时,母亲欣然答应。 是啊,那个做父母的不想让自己的孩子学个一技之长呢。我就打开收音机,收到河南电台。不一会儿,那电台上便响起了主持人高亢的音调:“河南华中技校烹饪班------地址在------, 从郑州火车站坐xx路公交车即到。”我于是用笔把详细地址以及坐车路线记了下来,就打算去了。本来我这次可以顺顺当当的去学厨师,如果学成的话,那么说不定我现在已经当上老板了。 但是,我仍然没有忘记自己的文学事业。要去郑州的先一天,我又打开收音机,听到收音机里播放了一则征婚启事。我记得那个栏目叫“空中鹊桥。” 那上面说,有一名女孩,现年二十岁,爱好文学,想找一位年龄在二十二岁左右,有同样爱好的男孩为友。 我一听,不由得大喜过望,慌忙拿起笔记下了那个婚介所的地址。“我不是想找一个有共同爱好的女友吗?何不去那里看看?再者,自己再坐火车回来时那个小伙因为已经订了婚还有些看不起自己, 如果能去婚介所先他一步娶个媳妇,倒可以反过来笑话笑话他。”我想,“父母一直反对我创作,我先不跟他们说。” 想到这里,我就打算先去婚介所看看,再去华中技校。我当时是这样想的:假若自己又学成了厨师,又谈了个女朋友,岂不一举两得?”事业和爱情都有了。 那对于一个男人来说,是多么光彩又值得骄傲的事呀。但是,天下的事要是能事事顺心就好了。你心里越往那个地方想,天意却偏偏不让你实现。况且,我的运气正倒霉着呢。 我从家里坐车到县城,又从县城到南阳,在南阳坐车到新乡。到新乡后,我按电台上说的地址找到那个婚介所。 那个婚介所设在新乡地区管辖下的一个并不大的集市上,在集市的最南边,很偏僻。我恍惚记得它的后边有一个小树林,左边和右边都没有房子,门前没有树木,也没有院子。 我经人指点即将到那个地方时,离老远就看见婚介所的名字。我的心里非常激动,因为我觉得马上就要交到女朋友或者找到老婆了。 我把她领回家后,我们共同研究文学,或者可以夫妻合写一部小说,然后双双出名,那是多么叫人惬意的事呀!于是,我就上了二楼。 接待我的是一位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黑黑胖胖的,一脸连鬓胡子,给人的感觉阴阴的。他了解了我的情况后先让我交150块介绍费,填一张表。 我填完表交完费后,那位名叫韦军深的男子让我先坐在他屋里略等一等,他去去就来。 我等了大约有半个小时左右,韦军深回来了,身边还带着一名女孩。 那女孩大约有20岁左右年纪,身高大约有一米六五,长得稍有些胖。虽不是太漂亮,但五官也算齐整。在她的下颌下面隆起的肌肉使得那些肉与下颌之间形成了一道沟,她的皮肤有些白,看样子没有抹化妆品。 她的上身穿着一件粉红带着白点的衬衣,下身穿着一条蓝色的喇叭裤,脚上穿着一双皮凉鞋,光着脚,没穿丝袜。总体上看起来很朴素。 我不大喜欢浓妆艳抹的人,所以感觉挺不错。 韦军深刚进屋就鼓着嘴用手指了指我,然后用那双深邃的眼睛又望望那女孩。女孩于是走过来,羞答答的坐在我前面不远处。 韦军深向女孩介绍道:“他说他也是一名文学爱好者,和你有共同的追求呢。”他这样说,女孩没有回答,而是冲我点了点头。 接着,韦军深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忽然说:“哦,我忘了,我先出去一下,你们两个谈谈。我在这里,你们不还意思说话。” 说完,韦军深又望了女孩一眼,就走了出去。女孩见他走了,就又挪了几张椅子,挨着我身边坐下。她这样主动,反倒令我不好意思起来。 我窘得要命,简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更别说跟人家说话了。我们沉默了有两三分钟,女孩终于先开了口:“你是哪里的?”“南阳。”我说。 “我听刚才那个人说你爱好文学,而且以前还写过一部小说?”“啊。”“我也爱好文学,”女孩说,“只是我从来没有发表过一篇文章。我的文章写得不好。” 听她这样说,我真以为自己真是遇到了知音,慌忙接口说:“我也没发表过文章。但是我想,我们投稿要先经过编辑的眼。 比方说,你的文章写的还可以,读者可能喜欢看,而编辑看不上,那岂不埋没了你那篇文章?所以,我认为发表不了作品并不代表文章写得不好。最起码,不能完全代表,你说是不是?” 见女孩说话挺随和,我终于放松了自己,刚才紧张情绪也随着我们谈话的深入而烟消云散了。别看我是个“没嘴葫芦”,但是要聊起文学来,我也可以侃侃而谈了。 “你说的有道理,”女孩说,“不过我们先说我们俩的事。你看得上我吗?”她这样一问,翻到令我不知所措。 我犹豫了一会儿,想了又想,然后说:“你其实长得挺漂亮的。”我说的并不完全是假话,她确实也有那么几分姿色。“那你怎么打算?”我反过来问她。 “如果你没意见,我还要回家和爹妈商量。”“你家在哪里?”我问她。“安阳。”“安阳离这里有多远?”“几百里。”她说。然后我们又沉默了好一阵子。 女孩有好几次抬起头来像是有话要说的样子,不知怎么又低下头来。我想我该主动了,就问她:“你有什么事吗?”“没有------”她说。然后又忍了忍,咽了几口吐沫,终于说:“我想回家,可是没车费。” “婚介所那个人难道不帮你拿车费?我刚才给他交了一百五十块介绍费呢。” “他们都是骗子,”女孩说,“你以为你交给他介绍费他就会帮我拿车费,那你就错了。他们赚的就是这个钱。 我们俩一旦认识了,其它的事他们就不管了。只要我们两个愿意,什么都不关他的事。” “那你回家需要多少车费?”我终于像一条鱼一样咬住了鱼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