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府昨夜派人送来十斤金,让陶行在大堂上帮着夏辉说话。陶行深知京中水深,轻易不能涉足是非,稍有疏忽便可能有没顶之灾,自己身死是小事,若是牵累到王爷,那真是百死莫赎。所以陶行退还了金子,只说在大堂上见机行事,尽量替夏辉美言。 洛阳令问柳氏是否有纠缠客人之举,看似针对柳氏,但深想一步就可能让人感觉酒楼风气不正,明月楼能立足京中一百七十余年,除了不涉是非外便是持身以正,让人找不出错来。 陶行答道:“禀大人,明月楼招收酒娘,事先皆有叮嘱,不可纠缠客人,若起争执不论对错皆不得再在酒楼中侍酒。柳氏在酒楼中卖酒有两年余,老夫倒是没有听说她有纠缠客人之举。” 袁绍面露微笑,何真和曲飞对视一眼,暗道不妙。 “你可知道白利杀死孙四那天,夏辉与柳氏因何起争执?” 夏辉强掳柳氏陶行自然知道,这种事在酒楼之中并不少见,只要不牵连到酒楼,酒楼只做不知。白利杀死了孙四惊动了洛阳县寺,而且传得京中人人皆知,命案发生在酒楼前,夏辉又是从酒楼中掳走的柳氏,酒楼不可能置身事外。 不过,陶行也不会直说是夏辉从酒楼中掳走了柳氏,这样就得罪夏家了。陶行道:“小老儿那日在后屋算账,听到门外吵闹声才出去观看,那时孙四已经死了。具体发生了什么,小老儿也不清楚。” 狡滑,徐循在心中给陶行下了两个字的评语,继续问道:“我且问你,柳氏当时何在?” 陶行脑中闪过当时的情形,柳氏被夏家的两名家仆抓着,就在夏辉的马车旁。陶行道:“小老儿老眼昏花,又心慌意乱,光注意地上的死人了,并未注意到柳氏。” 看来从陶行的嘴中是掏不出什么来,徐循挥手让陶行退下,吩咐道:“把明月楼的伙计带上来。” 伙计熊源可没有陶行底气足,胆颤心惊地来到堂上,跪倒在公案前,颤声道:“小人熊源,拜见徐大人。” “熊源,你不要怕,本官问你,白利杀死孙四那日你可在酒楼之中?”徐循放柔语气问道。夏家人打点陶行,不可能将酒楼上下都打点到,只是让陶行代为叮嘱,陶行不愿趟这混水,不愿落人口舌,并未叮嘱店中伙计。 熊源据实应道:“小人在酒楼中。” “好,本官问你,柳英你可认识?” “认识,她是酒楼中卖酒的酒姬。” 徐循略顿了顿,道:“那日柳英随夏辉出酒楼时可是自愿?” 熊源不知该如何回答,抬起头正看到徐循满是威严的脸,目光避开,四扫想找寻个熟人壮胆。 徐循喝道:“低头,还不具实禀来,若敢撒谎,唯你是问。” 熊源忙低下头,道:“那日柳英是被夏公子的两名护卫抓住肩膀拉出酒楼的,小人听到柳英不断呼救。” 何真和曲飞同时轻叹了一声,大事去矣。 袁绍笑道:“如此说来,夏辉强掳民女在先,白利相救在后,孙四为阻白利救人才被误杀。大人,应该派人拿夏辉到案问个明白。” 何真连忙道:“一面之辞不足采信。夏公子乃鸿都门学门生,岂会做出此等事来,请大人明察。” 堂上争论再起,刘宇松了口气,白利的命算是救下来了。徐循派人前去夏府召夏辉到堂,良久回报,夏辉前日还乡探亲,不在京中。 接下来便进入论了,夏辉强抢民女,缉拿归案;白利虽是仗义救人,但误伤人命,笞一百或罚钱一万;孙四的抚恤由夏家负责。 曲飞高声道:“大人,此案断得不公。我等将向延尉举劾。” 两名宦者率先站起身来,矮个子冷笑道:“徐大人如此偏坦被告,莫非想借机博取清名,大人别忘了,这洛阳狱中可有不少妄图博名之辈。” 袁绍按剑而立,怒声斥道:“两个小小黄门令也敢出言威胁洛阳令,再敢多言袁某斩尔人头于堂上。” 孔融鼓掌赞道:“壮哉袁本初,大义称英豪。当庭斥佞者,荡剑扫妖氛。” 那两个宦者恶狠狠地瞪视了一眼袁绍和孔融,不敢多言,匆匆下堂离开。何真和曲飞起身,也拱手作别。 袁绍冲徐循和孔融拱拱手,道:“何大将军还在等袁某的消息,袁某先行告辞了。”说完,冲刘宇点点头道:“小友见识不凡,有空再来一聚。” 孔融对着徐循道:“徐大人,今日不畏宦官权势,秉公直断,孔某佩服。等抓住夏辉,定他抢劫民女、横行不法之罪时孔某再来听审,告辞了。小宇,咱们走。” 刘宇跟着孔融出了县寺,先行回到家中。半个时辰后,顾明等人簇拥着白利欢天喜地地回来。 看到堂中正坐的刘宇,白利抢走几步,单膝跪倒,抱拳道:“白利谢过宇公子搭救之恩。” 路上众人已经把刘宇出谋相救之事告诉了白利,顾明缴纳的万钱赎金也是刘宇所给,白利十分感激刘宇。 刘宇摆手道:“白利,我救你看在师兄的情面上,也敬你是条汉子,确实值得相救。你既已脱困,今后当好自为之,去吧。” 白利一愣,来之时他想过,此次蒙刘宇相救无以为报,今后只有投到刘宇门下效力,没想到刘宇根本没提这茬。 顾明有些急了,他好不容易劝说白利留下,哪知刘宇居然不想收留。顾明道:“小宇,白大哥感激你的救命之恩,愿意投在你的门下。我与白大哥脾味相投,农庄上有他相助能添出数条臂膀,何不让白大哥留下来。” 刘宇似笑非笑地道:“当初我劝过白大哥,不要在洛阳城中厮混,恐生不恻,白大哥以为我胆小怯事,结果惹出这场祸事。我敬佩白大哥的为人,但道不同不相为谋,白大哥若投在我的门下,怕是刘某的行事不合白大哥的胃口,将来要委屈了白大哥。刘某不想趁人之威,白大哥不必将此事放在心上,只管离去便是。” 白利双膝跪倒,磕头道:“白某狂傲无知,遭此生死大劫,幸得主公相救才得以活命。从今往后,白利愿投在主公门下,忠心不二,绝不敢再自作主张,请主公收留。” 刘宇大喜,起身双手扶起白利,笑道:“白大哥言重了,兄弟之间义气为重,何谈收留二字。顾师兄,你让酒楼送几桌酒菜来,咱们为白大哥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