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肴已经端上来半晌,柳千琅方才姗姗来迟。 他见妙妙正盯着菜肴发愣,却始终没动筷子,便坐下问她,“怎么还不吃?” “相公没回来,我怎么能吃?这点规矩我还是知道的。”妙妙含羞一笑,伸手拿起桌上的筷子递给柳千琅,心却怦怦乱跳紧张的不行。 其实方才柳千琅与木楠说话的时候,她就站在后院门口,将他们两人的对话一字不漏地听了个干净。 可她不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有没有被柳千琅发现。 倘若柳千琅真的如自己所料是妖是魔,那修为一定会比自己高上许多。 任凭是她也有办法在十几米外清楚地听到别人说话,那柳千琅难道会察觉不出她在偷听吗? 可纵然是自己的所作所为被柳千琅发现,妙妙心里也是半点不后悔,甚至她还有些庆幸自己偷听了他们二人的对话。 既然柳千琅能够让木楠去查皇上都将猫眼石赐给过什么人,便说明这猫眼石果真来历不凡,十有**里面又是藏了什么阴谋诡计。 所以这步摇,她还真就不能再戴了。 别过了几日柳千琅回了柳州,她便失去了这京城里唯一的靠山,再有人借故用这支步摇陷害她什么。 吃一堑长一智,若不是先后经历了于府、柳府这样处处人心叵测的地方,妙妙想必还不会平白长了这么多心思。 “自己既然饿了就吃,我难不成还会因为这点事儿怪罪你不成?忘记跟你说了,这房子已经选完了地方,一会吃过饭闲着也是闲着,我正好带你去那宅院转一转。缺什么少什么的,你就跟那院子里的管家说,他都会想方设法的帮你安排。”柳千琅拿起筷子刚夹了一口菜,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又放下筷子对妙妙嘱咐道。 妙妙见柳千琅不曾跟自己提起偷听一事,心里便暗道可能自己的行为根本没有被他察觉,顿时欣喜。 可无论心里怎么松了一口气,妙妙表面上都要装出一副平淡的样子,好像什么都不曾发生。 “相公是要回到柳州了吗?”妙妙问他道。 柳千琅点了点头,“出来不少时日,我也该回柳州去看看了,否则没人守着我也放心不下。你一个人在京城乖乖待着,做好我交代给你的事情,待过些日子,我必定会来京城看你。”柳千琅这承诺倒是说的好听,可他哪里知道其实妙妙一点也不希望他再来京城。 妙妙心里自然一早就打好了小算盘,未来的路该怎么走,她今日在薛府的时候也已经都说明白了。 现如今她只需要安安分分的吃完这顿饭,今夜好好睡一觉。明儿个等到柳千琅一走,她就自由了。 就算柳千琅在这京城中留了眼线又怎么样?架不住天高皇帝远,就算真有人发现她做了什么,柳千琅远在柳州城,一时半会儿也不能将她奈何。 她只要想尽一切办法进入南燕王府,用这只法宝镯子找到仙人,剩下的事情就都不需她操心了。 苍天有眼,见到她修仙心诚,也必定会帮她的。 对于这一点,妙妙从不怀疑,也不担心。 饭吃的还算安生,没有发生任何意外,柳千琅也没有中途离席再去见什么人。 可是事情总归不能这么一帆风顺,晚上去看宅院的时候,妙妙与柳千琅二人竟然撞见了李钰。 就在距离柳千琅为妙妙置办的新宅不到一条街的地方,李钰一身白衣浑身酒意,摇摇晃晃便从一家私宅里走了出来。 没有任何随从,也没有任何侍卫,就那么独自走着,身子摇摇晃晃,像是一个醉鬼。 倘若不是妙妙能够感受到他的气息,远远见到李钰这个样子,她还真是不敢认。 “相公,你看前面那人,是不是南燕王?”妙妙不敢直接向柳千琅承认自己已经认出了李钰,害怕柳千琅对她再生疑心,只能假作猜测之意。 “南燕王?不像啊,你看那人走路歪歪扭扭,显然酩酊大醉,怎么可能是王爷。”其实柳千琅说这话的时候心里也不笃定,他与李钰并不是多么熟悉,见过面的次数屈指可数,怎么会对他那么熟悉? 倒是妙妙,不知何故,好像对李钰一直有种特别的情分,对他熟悉的不得了。 只是这情分究竟是恩是仇,他尚且还不清楚。 “也许是情场失意,找了个私密些的烟花地喝花酒也说不定。”妙妙嗤笑了一声,心里也忍不住怀疑起李钰来。 按理说他这才跟林茜宁成亲,都还没到三朝回门的日子,这就独自跑出来喝酒,也太不正常了些。 照坊间相传,李钰不是很喜欢林茜宁么?这门亲事不还是他亲自去求的皇上赐婚么?那他有什么不满意的? 难不成,这喝酒并非因为愁闷,而是因为大喜? 一想到这儿,妙妙心里不禁又平白生了个疙瘩。 真是普天之下哪有这样的道理,她明明已经想要在心里放下李钰了,为什么走到哪里都能遇见他,还每次都能因为他而气个半死? 李钰走的方向恰好与妙妙他们是同一个方向,因为他喝多了走的慢,而妙妙又有意带着柳千琅走快了几分,所以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他们便赶上了李钰。 柳千琅这低头一见他的脸,不禁吓了一跳,赶紧双手抱拳行礼道:“微臣见过殿下。” 妙妙本来看着李钰已经喝得满脸通红,醉醺醺的样子,没打算行礼。 心道是反正自己就算行礼了李钰也看不见,更不在乎。 可是偏偏柳千琅在这一刻瞧了她一眼,她便不得已福了福身,算是给了柳千琅一个面子。 李钰半眯着眼睛抬起头,看了看柳千琅,又看了看妙妙,最终眼神定格在了妙妙发间的猫眼石步摇上面。 “这不是本王的猫眼石吗?”李钰喃喃自语了一句,走上前去一把将妙妙发间的猫眼石拔了下来,往自己头发上插。 “王爷,你可确定这猫眼石是你府上的?”柳千琅一见李钰认识这东西,顿时眼睛一亮,心中觉得既然找对了主,这后面的事情便也可以对症下药,好办多了。 “相公,你别听他瞎说。这步摇明明是我在铺子里买来的,凭什么他说这东西是他的就是他的?就算身为王爷,也得讲究王法规矩,怎么能直接抢我的东西呢?”妙妙跟柳千琅嘟囔着,看着李钰那个样子,终于忍不住上前,想要一把抢回他头发上的步摇。 “是你啊?”李钰见妙妙走了过来,突然笑了一下,语气里像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 妙妙告诫自己不要相信他的话,他只是喝醉了,他也许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可她还是忍不住心念一动,站定问他,“你认出我是谁了?” 她期盼着,祈祷着,想要李钰下一句开口便讲出当年她救他的故事。 若是他真的记得,那这段日子的种种恩怨她都可以既往不咎。毕竟他是她等了九年才找到的男子,怎么忍心对他多加责备? 李钰听到妙妙的话,凝眉偏头想了一会儿,然后点点头对妙妙道:“的确,我在梦里见过你很多次。” 他的语气那么温柔,眼神含情脉脉,可妙妙却听得暴跳如雷。 什么在梦中见过她很多次,都是鬼话,他一定是错将她认作了别的女人。 “相公,他就是个疯子,我不想要跟他说话了,咱们回客栈去吧。”妙妙转身拉起柳千琅的手,皱眉说道。 “你要去哪儿?你别跟他走。梦里我见过你好多次,每次你都离开我了。”李钰突然蹲在地上,掩面痛哭了起来。 “只是王爷变成这个样子,我们不管,真的好么?”其实此刻无人在场,柳千琅也懒得去管李钰这一桩闲事。不过是碍于妙妙在身边,所以多少也要装装样子。 “没什么不好的,你就算救了他,他明日一觉醒来也还是什么都不会记得。没准他还会以为你是对他别有用心,有所图谋。所以何必呢?明日你就要离开京城了,咱们早些回去歇息多好。”妙妙拽着柳千琅的胳膊往前走,刻意绕开了李钰,咬着牙没有回头再看他一眼。 柳千琅表面上看来好似有些不情愿,这所走的每一步似乎都是被妙妙拖着走的。 可他心里却忍不住赞叹妙妙,暗道:英雄所见略同。 他还不曾确定自己要跟李钰做敌做友,倘若林茜宁真的是真龙转世,李钰又怎么可能舍得将自己的王妃交出来以换取他的支持? 可是李钰不知道的是,在柳千琅眼里,谁做皇帝不重要,这江山姓什么更不重要,李钰是否成为皇储他一点也不关心。 他只想为了族人找到天龙肉,改变他们多年以来的宿命。 他的手中的确重权在握,可真到了选择皇储的那一天,谁能帮他夺得天龙,他就会站在谁的身后。 这一点,至始至终毋庸置疑。 当天晚上,妙妙做了一个梦。 她梦见自己走进了一片布满大雾的深谷,什么都看不清。 她听到有人不停地在唤她的名字,声音很像李钰,可她又无法确定。 在那深谷之中,她找了一遍又一遍,却始终没有找到那个呼唤她的人。 再后来,天空中突然闪出一道惊雷,蓦地就炸向了她。 她惊叫了一声,然后醒了。 天已大亮,身边已经没有了柳千琅的身影,枕头边只有柳千琅留下来的一封信。 她伸手在额头上摸了一把汗珠,赶紧坐直身子将信拆开。 里面有一张纸条,写着他已离开,见妙妙睡熟,不忍打扰云云。 说是让她安心留在京城,他忙完这阵子,必定会再回来。 除此之外,信封中还有五百两银票,也没说是有什么别的作用,想必就是留给妙妙在京城衣食住行的花销了。 妙妙将那封信撕碎,随手就扔在了夜壶里面。 而后,她又仔仔细细地将那五百两银票收好,以备他日不时之需。 想必这屋子今日就要推掉,而那柳千琅一早给她买好的宅院中也必定安插了眼线等着监视她的一举一动,所以妙妙赶紧收拾好东西,先去了一趟薛府。 柳千琅既然已经不在京城,那接下来无论她做什么都该是有计划的。 既然答应了瑶瑶做什么都会将她带在身边,那她也有义务让瑶瑶知道柳千琅的行踪。 这一次妙妙敲开薛府的门后,那开门的小厮倒是热切了许多。 “姑娘又是来找柳夫人的吧?少爷一早吩咐过,您就进来吧。”小厮笑着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