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官遵命。” 学监听闻这话,连忙磕头称是,心中暗道若是李钰有办法找出偷书贼自然是好,就算是找不出来,他的罪责也会因此少一些。 若是连聪明绝顶的南燕王都无法找出这偷书贼,那他一个普通人,又如何能够找得到? 皇上若是真的怪罪下来,他多多少少也算是有了个解释的说辞,不至于完全被动,无话可讲,空等责罚。 想到这儿,学监心头的一块石头倒像是落了地。 就算真的受罚,他也一定会找个替罪羊。 所以如此看来,他似乎也没什么可担心的。 李钰点头,勾了勾手示意学监可以站起来了。耳朵里虽然听着学监一个劲儿地谢恩,可他的心思却早就飞去了藏书阁。 他总觉得这经文丢的有点巧,他明明不想去怀疑妙妙,可又在潜意识里,不得不将这丢经文一事跟妙妙联系起来。 这藏书阁建成至今已经数十年了,虽然藏宝无数,可也从来没听说真的丢过什么东西。 既然这么多年都没有事,为何偏偏妙妙一到这儿来,就少了一本经文? 该不会这事儿真的跟妙妙有关系吧?他是不大相信今日妙妙对他解释的那番说辞,什么一心求学,平生所愿便是到白马书院读书之类的。 在李钰心中,总觉得妙妙留在京城这事儿跟柳千琅脱不开干系,若是说妙妙一开始就是柳千琅安插在自己身边的一枚棋子,此次进入书院的最终目的便是盗取那本经文,似乎便也说得通了。 可为什么偏偏是一本经文呢? 据他所知,柳千琅并不信佛,也不曾听闻他对佛学方面有何造诣,那假如这件事情真的是他指使妙妙所为,总应该有个更切合实际的理由才是。 那便只有一种可能,就是这经文上面还藏着其他的内容,一定是柳千琅感兴趣的内容。 既然学监说了那本经文是皇上亲赐,一直以来由他看管,或许他便也是知情人之一。 这件事情与其等着他自己探究,倒不如直接询问学监来得轻巧。 “学监,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本王?”李钰想到这儿,当即抬头询问学监,不给他一点思想准备。 学监刚要松一口气,听到李钰的话,那口气便那么滞在了喉咙眼,咽也不是,吐也不是,憋得他脸瞬间就红了。 学监见李钰的视线始终放在自己身上,没有半点松懈的意思,连忙咽下这口气,回答道:“下官对王爷不敢有半点欺瞒,均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还望王爷明察。” “本王也相信,学监一直守在白马书院这等清净地,应当与其他势力官僚有所不同。就算这满朝文武都对本王有异心,本王也相信你是站在我这一边的,本王可曾理解错了么?”李钰挑眉问学监道。 “没有错,下官始终站在王爷这一边。”学监忙不迭地回答道。 其实这些年来,学监接触过数位皇子,却始终觉得李钰是与当朝皇上性情最相似的人。 那就是他们的心思同样令人难以猜透,难以捉摸。 “好,那你便如实告诉本王,皇上亲赐你的经文之上到底藏了什么秘密?”李钰说这话的时候,突然缓缓站起身,走到一名侍卫身边,伸手抽出了他腰间的佩剑。 他手握那把佩剑,放在眼前看了又看,忽然皱起眉头,抬头对侍卫道:“这佩剑已经锈迹斑斑,是有多久没有浸过血了?” 学监一听这话,连忙转过身,大步走到李钰面前,双手抱拳向李钰解释道:“王爷,下官不会欺瞒王爷任何事情,不过有些话,还是私下里说更好。人多嘴杂,还请王爷能够谅解。” 李钰点头,表示明白学监的意思。 下一秒,他便命令自己的所有随侍全部退下,只不过他方才拔出的那把剑却仍然留在屋内。 这剑便是对学监的一种警示,若是学监开口对他说实话还好,若是学监不肯说实话,那这把剑上的锈迹,便用学监的血来擦拭。 他一向都不是什么善良的人,皇家容不下善类,也容不下老实人。 他李钰能够活到今天,获得今天的一切殊荣,都要多亏了他的脾气。 一将功成万骨枯,他能有今天,也是多少人用性命换来的。 这一点他从不会忘记,可这些记忆,也永远不会成为阻拦他前进的理由。 “咣当”一声,李钰将那把佩剑平放在学监面前的桌子上,然后坐下,饮茶一口,继而抬头望着学监道:“现在屋内只有你与本王两个人了,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回王爷,这些话皇上本是不准下官与任何人讲,可下官知道王爷跟皇上才是一家人,所以这些话可以对王爷说。那本经文是一名高僧留下的,看似普通,可上面的梵文内容却记述着整个王朝未来的兴衰命运。所以这本经文绝对不能丢,更不能落到心怀鬼胎之人的手中。下官看管不利实属天大罪过,可此时最最要紧的事儿,是先要找到这名罪大恶极的偷书贼。”学监实话实说,是为了赶紧保住自己的这条性命。 与此同时,他也希望李钰能够将全部的精力和怒火放在那名偷书贼身上,他刻意在‘心怀鬼胎’四个字上加了重音,就是希望李钰能够听明白他的意思,别在此刻先责罚他。 丢书事大,可惩罚他事小。 为今之计,还是捉贼更重要。 这贼是个偷书贼,可更许是个卖国贼。 所以玩玩轻视不得。 “竟然还有这么一本经文,记录着整个东唐王朝的兴衰命运?有点意思。”李钰嘴里念叨着,轻笑了一声。 他是的的确确不知道,这世间竟然还有这么一本经文的存在。 父皇迟迟不肯再立太子,会不会等的就是那本经文上记叙的真正内容? 也许那本经文上已经写了到底谁才是下一任帝王,是他,亦或者是他的兄弟,或者是一个外人? 照这么看来,事情或许变得更加有意思了。 原来很多事情一早注定,那这本经文还真是不能落到外人的手中。 不可轻视任何一个人,虽然这世间懂得梵文的人极少,可并不代表不存在。 李钰当然明白这本经文在皇上心中代表着什么,他也明白这本经文一旦对外公布,它在于百姓与百官心目中的意义。 别看它只不过是一本小小的经文,可这却代表着“天命所归”。 没有人会违背天意。所以,若想让这本经文上所记载的内容是向着他的,若想让他成为这个“天命所归”,他就必须先找到这本经文才成。 对,这本经文放在任何人手中他都不会踏实,唯有放在他自己的手里,他才能够放心。 假如这本经文真的是柳千琅指使于妙妙偷走的,这样也好,他正好可以“借刀杀人”,假借这件事,在皇上面前定下柳千琅的谋逆罪名,收走他手中的全部兵权。 现在朝野上下并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顶替得了柳千琅,正好,收了兵权,都由他来带。 真等到他手握重兵之际,这个太子之位,给他也好,不给他也罢,最终继承皇位的人,都只能是他。 “学监你放心,既然你对本王如此忠心耿耿,本王也必然不会慢待于你。丢失御赐经文这件事情你不要害怕,皇上若是知道了责怪下来,本王定然会竭尽所能保你性命。不过,本王希望今日你我二人交谈的内容,不要有第三个人知道,否则本王会很难做。要知道,本王心情不悦之时,最愿意用血浸剑,这样子养出来的剑,特别锋利。本王不希望学监因为这么一点点事情,就成为剑下亡魂。本王心疼你,你莫要不心疼本王。”李钰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始终带着笑意。 只不过学监看着他的表情,只觉得这笑容太过吓人。 好像李钰不笑之时,便是他人头落地之日。 除了应允,他一个字也不敢说。 还好,审问完他这些话之后,李钰便起身离开了学监的屋子,没有在这儿多留,否则学监这颗心,只怕是再无安宁时刻。 妙妙回到房间以后,始终没敢踏出屋子半步。 她虽然也惦记瑶瑶此刻人在何处,可是比起瑶瑶,她更害怕遇上明珠公主那个母老虎。 日头西垂,天色渐渐阴沉了下来。 一整日没吃东西,她早已饿的前胸贴后背。 可是屋子里面没有任何多余的吃食,她即使再饿,也只能不停地灌白水给自己喝,希望能够以此灌饱肚子,别再那么难受。 伴随着时间渐渐流过,她却发觉自己的心也越来越慌。 这心慌,也不知是因为饿肚子的缘故,还是因为担心王庆之污蔑她偷书的缘故。 总而言之,这颗心始终砰砰乱跳,安静不下来。 她宁愿这件事情早点发生,早点结束,或许自己就不必这么担心了。 终于门外响起了敲门声,她深吸一口气走过去,将门拉开,以为是学监派人来抓她了。 哪知道这房门一拉开,门外站着的人,是李显荣。 “显荣公子,怎么是你?”妙妙有些意外。 这个人的出现,令她不喜不忧,没什么感觉。 “怎么不能是我?你也不要跟我一口一个‘公子’的称呼着,我准你对我直呼其名。”说完这话,李显荣突然迈步进了妙妙的屋子,还反手快速地将门合上,冲着妙妙站着的位置就逼近了一步。 妙妙惊得后退了半步,满脸疑惑地看着李显荣,不知他接下来到底要做什么。 “你躲什么,我还能吃了你不成?最新消息,半个时辰后学监要召集全院师生在正堂集合,好像是要审问今早上说的那件事。趁着这功夫还没到时辰,我赶紧带你下山。你快些跟我走,再晚可就来不及了。”李显荣说着便拉过妙妙的袖子,示意她赶紧跟自己走。 “下山做什么?”妙妙想要抽回自己的袖子,可无奈力气太小,没办到。 “你那脑子是干什么吃的,今早上我跟你说的事情你是不是都忘了?当然是下山去找乐子了,难不成你愿意饿着肚子听那老家伙的训斥?”李显荣见妙妙皱眉,以为是自己手劲儿大了,抓疼了妙妙,便赶紧松手了。 他这一松手不要紧,妙妙的袖子便滑落到了手腕上,纤纤玉手上戴着的那只红玛瑙镯子瞬间便露了出来。 “你怎么还戴红镯子?”李显荣伸手指着妙妙的手腕有些惊讶。 妙妙脸色一变,赶紧将袖子放下来遮盖住手腕上的镯子,对李显荣解释道:“这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哪条王法规定男子不可佩戴手镯?我娘老家那边儿的规矩,我小时候总生病,说是戴个手镯就能当女娃养,好养活些。” “原来如此,我倒是头一遭见,有点意思。看来改日我也应该去选个上好的镯子戴一戴,没准还祛病去灾,是不是这个道理?”李显荣只是觉得新奇无比,在他眼里,到白马书院念书就一个宗旨,高兴就好。 可是最近这段时间,他越发觉得这白马书院一点意思都没有,再这样下去,他真是懒得再留在这山上吃苦了。 幸好来了个柳寻欢,他觉得这个人就很有趣,起码比他以往见到的那些富家公子哥有意思多了。 “显荣,不是说了要赶紧背着学监溜下山去吗?此时不走,更待何时?我这早已饿得饥肠辘辘,你可一定要请我吃好的。”妙妙害怕李显荣再对着她手腕上的红玛瑙镯子研究个没完,于是赶紧顺应他刚才的话,聊起了下山一事。 若是李显荣真的有本事把她带下山,暂时躲过一劫,也好。 否则当着书院内众位学子,特别是王庆之的面儿,她也没办法好好跟学监解释她是被人栽赃陷害的。 “放心,山下的好酒楼有的是,小爷别的没有,就是银子不缺。等下了山,你要吃好肉,喝好酒,小爷都请你。”见妙妙一个劲儿点头,脸上露出了满足的笑容,李显荣竟然觉得自己也挺开心。 好像人生中第一次,有人真的将他说的话听进去了,并且在意他说的内容。 随后,李显荣便带着妙妙直接走小路去了书院后门。 他以往逃出书院,溜下山去玩,走的都是这个后门。 因为这个后门特别窄,每次仅能容下一人侧身而过,所以往往学监并不会派人看守这里。 如此正好,他溜出去玩也变得轻易了许多。 但是万万没想到,今日他的算盘打错了,刚一出门,他就撞上了守在门口的李钰。 “三王叔,你怎么在这儿?”见到李钰,李显荣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会在这儿碰见他。 李钰守在后门,本来就是想要看看能不能瓮中捉鳖,抓住那个心虚的偷书贼。 却没料到,在这儿碰见了李显荣。 李显荣的父亲是他的堂兄,所以论起辈分,李显荣的确是要称呼他一句“三王叔”。 难不成那经文是这小子偷的? 李钰刚要下定论,打算好好审问审问李显荣,侧身一进门,方才发现李显荣身后还藏着一个于妙妙。 怎么走到哪儿都少不了遇见她呢? “寻欢,这是南燕王,我三王叔。这样吧,你就跟着我叫,也叫他三王叔。”李显荣见李钰的眼神一直落在妙妙身上,便赶紧拉过妙妙,给她介绍李钰道。 妙妙咬着嘴唇看了看李钰,又看了看李显荣,然后小声对着李显荣道:“显荣,我可能没办法跟着你叫三王叔了,我得跟他叫兄长,他是我义兄。” “义兄?三王叔,寻欢这事儿说的是真是假,我怎么不知道你们是义兄弟?”李显荣惊讶地大叫了一声,不可置信地看着李钰道。 李钰瞪了妙妙一眼,心道这女人真是恨不得昭告全天下,说他们结拜过。 本来他只是答应了妙妙要帮她瞒过明珠公主,怎么现在又多了一个李显荣? 她到底是有多大的能耐,能够将皇室内的所有人,都招惹一遍? “是,那日喝醉了,一时糊涂,认下了她。”李钰没好气道。 “三王叔,你怎么能这样啊。你认了她不要紧,我日后跟她要怎么叫?总不能也叫叔叔吧?好端端的交了个朋友,遇见你就降了一辈,这事儿当真划不来。”李显荣丧着脸,好生不开心。 “单论,单论。显荣,时候不早,要不然咱们回去吧?”妙妙干笑了两声,拉了拉李显荣的袖子,示意他往回走。 可李显荣显然没拿李钰当外人,心中笃定觉得天下无论是谁出卖他,李钰都不可能出卖他。 所以李显荣一把搂过妙妙的肩,冲着李钰道:“三王叔,你就别在这儿歇着了,书院里那么多屋子,你呆这儿干嘛?我跟寻欢要下山去玩玩,你权当没看见,千万别跟学监那老家伙说。改日等我再下山的时候,亲自到你府上去拜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