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不逛舞厅的费老大,这天傍晚吃过饭,溜达了一圈,走进了离家不远处,号称阳城生意最好,美女如云的舞厅。 踩着音乐鼓点,迎着昏暗的灯光,费老大穿梭在人群中,不时有美女直勾勾的盯着他看,匆匆起身,制造与他擦肩而过的机会,走过去了,还忍不住回头,目光意犹未尽的追随他的身影游移。 要说用‘帅’来形容一个男人长得周正的话,这个字用在费老大身上,的确苍白无力,根本就无法概括出他男人的味道。有女人这样形容费老大――秀色可餐。 从五官到身材,没有哪样可以挑剔,若是费老大是个喜爱拈花惹草的男人,那么,整个阳城市的女人,恐怕都会如彩蝶一般,扑面而来,围着他团团转,排着队,随便他挑挑拣拣;随时随地都会因为争风吃醋,斗得头破血流。 可问题是,费老大是个对女人很冷淡的男人,近乎没有人看到他身边带着女人出行,由此一来,那些对他芳心暗许的女人们,大大的失望,甚至有人背后中伤,说他性取向有问题,压根儿对女人不感兴趣;不少女人为之叹息,面对他只能在心里发骚,望而却步,把持着‘只可远观,不可近玩焉’的原则,望梅止渴。 沈妍冰几次与费老大单独相处,并未被那些女人看到,不然,一夜间,她就有可能成为阳城全体青、中年女人的众矢之的,因为她,与她们心中的完美情人靠得太近。 一个女人佯装没站稳,扑倒在费老大身上,他面不改色扶她站直身体,看都不看她一眼,一言不发朝前走。女人站在原地,气得直跺脚,身旁的女人都在暗自窃笑,交头接耳骂她不要脸,以为用美人计,就能在费老大哪儿讨得一抹笑颜,岂料,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 女人紧咬嘴唇,怒目瞪着费老大在暗光下,若隐若现的背影,愤愤然的在心里骂道:费老大,我不就不信,你是不食人间烟火的苦行僧;更不相信,你是坐怀不乱的柳下惠,终有一天,姑奶奶要让你拜倒在我的石榴裙下,舔我的脚趾头! …… 沈妍冰醒来,已是夜里,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在黑暗中回想:我在哪儿?怎么好像在床上? 回想了好一会儿,沈妍冰才想起来,自己应该在家里,她一翻身坐起来,摸索着打开灯,确定自己在家里,悬着的心这才落地。她下床,趿拉着拖鞋开门走进客厅,大娘正在拖地,抬眼望着她:“醒了?我给你热饭去!” “干妈,您别忙乎,一会儿我自己弄!”沈妍冰倒了一杯水,咕嘟咕嘟喝完,问道:“钟启明呢?” 大娘一愣,旋即说道:“跟他妈一起走了!” “哦!”沈妍冰若有所思,走过去坐在沙发上:“走了也好!多大的人了,还玩儿离家出走,父母得多担心啊!” 大娘忧心的望着沈妍冰:“小冰,你没事吧?” 沈妍冰轻笑一声,疑惑的望着大娘:“瞧您说的,我能有什么事儿?” “没事儿就好!你先坐会儿,饭一会儿就得!”大娘放下拖把,急急走进厨房,沈妍冰呆坐着,心中空落落的。 每一次喝醉酒,醒来总会感觉身体和灵魂分离,完全不是一个整体,沈妍冰就这么隔三差五感受着破茧成蝶的痛苦。她并不知道,旁人喝醉了酒之后是什么感觉,只知道,每一次这样的经历,她都像是死过一次。 沈妍冰身心俱乏的望着,王喜贵所在的卧室紧闭的房门,内心浮起了莫名的悲伤,落寞的想:王大哥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那一扇门,什么时间,才可以敞开,让人一眼看到里面整洁的陈设?快两年了,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我怎会不累?老天爷,若你真的能看到普众苍生的疾苦,那就保佑王大哥快些醒过来吧! 大娘端着热好的饭菜摆上桌,喊道:“小冰,快趁热吃,吃点儿东西,胃里暖和!” “干妈,辛苦您了!”沈妍冰内心的悲伤瞬间转化为笑颜,宽慰着大娘的心。 一起相处的日子,沈妍冰早已把大娘视作亲娘,而大娘也把她当做亲闺女疼爱;母女俩贴心相待,沈妍冰唯有不会告知大娘,她的苦痛。 咀嚼着饭菜,苦涩涌上心头,从准新娘到单亲妈妈;从千金大小姐,到建筑业女包工头;沈妍冰觉得自己的生活,犹如坐过山车一样起起伏伏,享受着刺激的同时,又必须承受惊吓带来的苦痛。 当初,与工人许诺的两年期限早已超过,沈妍冰至今尚未如约还清债务,尽管工人们大部分都在她的工地上干活儿,无人催促过她;但是,她始终感觉自己言而无信,愧对他们。 人往往就是这样,喜欢自己给自己找压力,尤其是像沈妍冰这种做事较真,一板一眼的人,更是会给自己打造一副副枷锁套在身上,压得自己喘不过气来。 有谁能知晓沈妍冰内心苦不堪言,内忧外患的日子,使得她唯有在喝醉酒之后,才会什么都不想,唯有在醉得不省人事的时候,她才能安安稳稳的睡一觉。 浩然快两岁了,既不会说话,走路还走不稳;每每听到他咿呀发声,又说不出一个完整的词汇,沈妍冰的心就拧巴在一起,疼痛难耐。 沈妍冰一度怀疑浩然身体有问题,到医院却也没检查出什么毛病,大夫说,有的孩子开口晚,走路也晚,大娘也这么说;可是,沈妍冰就是觉得心中不踏实,又说不出个子丑寅卯。 沈妍冰时常对自己说,待所有的债务还清,她就会从建筑行业抽身出来,好好的抚育浩然,尽到一个母亲的职责。 沈妍冰无愧于工人,无愧于自己的良心,可她愧对浩然,从他出生到现在,她近乎都没有好好抱过他。每日都是鸡叫出门,鬼叫进门;走的时候,浩然还未醒来,回来的时候,他已然睡去。 这一顿饭,吃了很长时间,沈妍冰低垂着头,不让大娘看到她摇摇欲坠的泪水。沈妍冰说不清楚,为何今天会如此多愁善感,思量未来,回首过去,难道说,仅仅是因为钟启明的离开? 绕来绕去,思绪复又回到了钟启明离开这件事上,沈妍冰想抵赖都不行,一点儿没错,她的的确确是舍不得钟启明。 打一开始,沈妍冰就清楚,她和钟启明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根本就不可能在一起,纵是经历万千磨难,不过是延迟了分离的结局。 俗话说,难得糊涂。活得过于清醒的人,往往会比糊涂的人,经历更多难以名状的痛苦。沈妍冰一直都在将钟启明驱赶出内心世界;然而,事与愿违,感情就像是田间的稗草,越是清理,扎根越深;越是想要彻底铲除,蔓延越快;纵使再勤劳,也不可能绝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