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凡推开门，喜贵爹走进去，沈妍冰一愣，身子一颤，脸盆里的水溅了一地，怔怔的望着他，许久才喊道：“老伯，您怎么来啦？您一路上辛苦了！”　　“闺女，委屈你了――”喜贵爹眼里翻着泪光，蹒跚的走到病床前，颤巍巍抚摸着王喜贵的手：“喜贵，我的儿啊，爹来看你了――你沈妹子说得没错，你要加把油，会醒过来的！”　　“老伯――对不起，都怪我，把王大哥害成这样，让您老操心了！您放心，哪怕有一线希望，我都会努力――”沈妍冰泪眼汪汪，内心充满了愧疚。　　“闺女――我老汉不是不明事理的人，谁好谁歹，我分得清――前因后果，王凡都跟我讲明了，这事儿哪儿能怪你，说一千道一万，是喜贵不听招呼，是他害了你才对――你说说，春美把他丢给你，算是咋回事？”喜贵爹一把鼻涕一把泪，感觉无颜面对沈妍冰。　　“老伯，这事儿不怪嫂子，山里缺医少药，王大哥若是就这么回去了，我也不肯；好歹，这里有大夫精心治疗，病情会一天天好起来的！再说，这也是我的责任！”沈妍冰递了纸巾给喜贵爹擦眼泪：“您既然来了，就去我家多住些日子，天天都能来看王大哥！”　　“闺女，我就住在这医院里，陪着喜贵，就不给你添麻烦了！王凡还是跟你回去干活儿，这小子年纪轻，不懂事，不过，有些时候，也能给你搭一把手！喜贵成了这样，我们老王家就指望这孩子了，我寻思着，把他交给你，我才放心！”　　“老伯，您还是跟我回家去住，王大哥这边，夜里不允许陪护。王凡是个好小伙子，将来一定会有出息！”沈妍冰再三劝说，老人才依依不舍的跟着她回家。　　……　　沈妍冰的家，不过是一间两居室的出租屋，陈设简陋，却很整洁。　　喜贵爹跨进门的一瞬间，就明白了，城里人的日子，并不比山里人好过，处处都要花钱。　　在看到瘦小的沈浩然时，喜贵爹心隐隐作痛，心想：若不是喜贵出事，这孩子也不会早产，孩子的命和喜贵的命，是息息相关的！　　喜贵爹目不转睛的注视着小浩然，满眼疼爱，仿佛看到的是小时候的王喜贵。　　沈妍冰手脚麻利的煮了两碗西红柿鸡蛋面，端到餐桌上：“老伯、王凡，快来吃饭！”　　“闺女，你咋不吃？”喜贵爹拿着筷子，心中不安，总觉得给沈妍冰添了麻烦。　　“老伯，我在工地上吃过了！”沈妍冰抱起小浩然：“浩然，你看看，这是爷爷，这是大哥哥！”　　喜贵爹吃着面条，泪眼婆娑，老泪滴答滴答滚落在碗里，混合着面条，一并吃进了嘴里。　　……　　王喜贵的医疗费高昂，日以千计；几十个工人的吃喝拉撒、工地购买辅材，样样都需要钱；工程进度尚未达到付款的节点，沈妍冰捉襟见肘，囊中羞涩。　　医院发出了催款通知，若是再不缴费，就得面临停药；工地上资金链不补上，也将面临寸步难行。沈妍冰如热锅上的蚂蚁，之前给李春美的两万块钱，以及王喜贵一直以来的医疗费，是她厚着脸皮从卢月敏那儿借来的。　　此时此刻，沈妍冰真不知道，又该从哪里周转资金，才能扭转局面。一方面，沈妍冰苦苦哀求甲方领导，希望能支付部分工程款；另一方面，他奔走与供货商之间，洽谈赊账事宜；就连柴米油盐，日常的大肉、蔬菜，都是赊账欠回来的。　　甲方领导坚持原则，严格按照合同执行，拒绝支付工程款，工地上的大问题解决了，可，医院里不可能如做生意一样，可以赊账，必须将真金白银缴进去，沈妍冰陷入了绝境。　　沈妍冰焦头烂额，夜不能寐，心中有苦无处诉说，每天看到喜贵爹和王凡，心就拧在一起，觉得难以呼吸。　　思前想后，唯一能帮他脱困的人，只有钟启明，可，沈妍冰不愿意再给他添麻烦；内心挣扎了三天，她还是放弃了向钟启明求救的念头。　　沈妍冰心想：我对钟启明无以回报，却一个劲儿寻求他的帮助，这不等于是在利用他的感情吗？　　……　　自从收到催款通知书之后，每每走进医院，沈妍冰就胸闷气短，感觉自己像是做贼一般，尤其是经过护士站的时候，总怕被人喊住，追问她是否已经缴费。　　这天午饭后，沈妍冰再次走进住院部，远远的看到护士站没有人，心中舒了一口气，她目视前方，加快脚步，走过了护士站，背后突然传来声音：“王喜贵家属，你等等！”　　沈妍冰的心怦怦直跳，真想找个地缝儿钻进去，转过头去，尴尬的望着护士：“不好意思，刚刚我见护士站没人――我正在抓紧时间想办法，一定尽快把欠费缴上――”　　“哎呀，我喊你不是为这事儿，王喜贵的医疗费，已经有人缴过了，之后都不会再停药！”护士的话令沈妍冰惊诧不已，她张大嘴巴望着她：“怎么会――是谁缴的？”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我只知道，不会给王喜贵停药了！”沈妍冰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道了一声‘谢谢’，失魂落魄的朝病房走去。　　沈妍冰一路走一路想：甲方的人是断然不会来缴费的，那么会是谁？卓叔叔――不太可能，他们家所有的存款都被我借走了，那么，还能有谁？难道是钟启明？对，十有**是他――　　心中认定了是钟启明在暗中帮助她，沈妍冰的内心深处愧疚不已，真不知道该怎样偿还这一笔一笔的债务。俗话说，欠钱还债容易，欠人情债还起来很难，尤其是穿插了感情的人情债，更是难以还清！　　沈妍冰一如既往，给王喜贵擦洗之后，给他捏捏手，捶捶腿，不知不觉泪水扑簌簌滚落下来，终是控制不住，失声痛哭：“王大哥，你说我该怎么办？我该怎样去偿还欠下钟大夫的债务――那不仅仅是钱――”　　这些话，恰好被前来陪伴王喜贵的喜贵爹全数听见，看着沈妍冰泪流满面的模样，听着她悲伤的哭声，他的心里像猫抓一样难受。　　这一刻，喜贵爹的内心产生了冲动，想要将王喜贵带回山里去，采些草药为他治疗，他心想：城里的药，也是山上长出来的，我就不信，守着一座满山长着草药的大山，我儿喜贵还能丢了性命！　　喜贵爹推开门，快步走进病房，听到脚步声，沈妍冰擦掉了脸上的泪痕。　　喜贵爹一股脑儿把内心话向沈妍冰倒了出来，却遭到了她强烈的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