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启明走出手术室,意外的看到葛云立现在不远处,盯着他微笑,他大步向前,一把拍在他的肩膀上:“哎呀,老兄,你咋回来了?” 葛云立白了钟启明一眼:“我不回来能行吗?你小子跟我玩儿失踪,杳无音讯,还不兴让我自个儿回来瞧瞧,你到底是死是活?” “老兄,真是不好意思,这大半年来,太忙了——一忙起来,啥都忘记了!”钟启明很清楚,葛云立是来兴师问罪的,打一开始决定瞒着他,就已经做好了思想准备。 横刀竖刀,终归要挨一刀,钟启明打定主意,全凭葛云立发落。 “忙也是借口?我就不信,打个电话,能费你多少时间!”葛云立收起了笑容,面容僵直,瞪着钟启明的眼神充斥着不信任:“算了,过去的事儿,我也不追究了,告诉我,沈妍冰在哪儿?” “老兄还真是见色忘义,我活生生一个人站在你面前,也不问候问候,心里只想着沈妍冰!”钟启明故意如打翻了醋坛子一般,说话酸溜溜的。 葛云立狠狠的睖了钟启明一眼:“大哥别说二哥,我看,半斤八两!” “依我说,你别喝酒了,打今儿起,改喝醋,既能软化血管,还能美容,一举两得!”钟启明拉着葛云立的胳臂:“走,吃饭去!” “把你这双成天拿刀的‘刽子手’拿开!想想都怪瘆人的!”葛云立心中着急着知道沈妍冰的下落,问了一遍,又不好迫切的问第二遍,那样,还不让钟启明看扁了。 “此言差矣,我这双,是救死扶伤的手,金贵着呢!谁摸了长命百岁,不信,你摸摸?”钟启明打趣儿,以缓解气氛。 好不容易,从情敌变成了哥们儿,钟启明可不愿意再倒退回去。他承认,没有及时告诉葛云立,沈妍冰的消息,的确存有私心;可,事实证明,他并没有近水楼台先得月,直至今日,他和沈妍冰之间,依然隔着一条无法跨越的河。 说白了,钟启明比葛云立多耗费了大半年的时间,用心良苦,却还跟他停留在同一起跑线上;真的是没有任何值得炫耀的资本。 一路上,葛云立始终满怀心事,闷闷不乐,钟启明拉了他一把:“甭拉着个脸,吃完饭,我带你去见沈妍冰!” “你小子,我就说嘛,你一定早就找到她了,还跟我卖关子!”葛云立的脸上露出了笑容:“那,咱们就别喝酒了!” “想得还挺美——你见过哪个大夫上班时间喝酒的?那不是存心让我犯错误嘛,不过,你可以喝点儿,壮胆儿嘛!”钟启明哈哈一笑,葛云立追打着他:“好小子,拿话抢白我,我葛云立是那种耗子胆儿?” “这可不好说——哈哈哈——”钟启明躲闪开,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医院不远处的一家小饭馆。 …… 拖拉机晃晃悠悠,从晌午一直到天黑,停在一个村落外。中年妇女解掉****脚上的绳索,倦怠的说:“进村了,自个儿走!” ****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两个男人架下车斗,一边一个,捉住她的胳臂,押着她深一脚浅一脚,朝前走去。 眼前黑漆漆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楚,****的内心越发害怕,身体不由得哆嗦,站在他左手边的男人低声喝道:“大热天的,你抖啥?我兄弟花钱买你回来,疼你还来不及呢,你怕啥!” ****一听自己被卖了,顿时伤伤心心的哭了起来,中年妇女深怕****的哭声惹恼了买家,两步迈上前,威胁道:“再哭,再哭就把你丢进山沟里喂狼!” ****被吓得止住了哭声,像是被捉住的猎物一般,被两个男人提溜着往前走,远处,星星点点闪着光亮,忽明忽暗。 走到一孔窑洞前,男人沉声说:“到了,进去吧!” ****不由得心想:这是什么鬼地方,连房子都没有一间,人居然住在洞里! 中年妇女笑嘻嘻的说道:“人已经安全给你们送到了,把手续清了,日后,就全凭你们自个儿看着了,这妮子识字,脑子活络,你们可得看好了,若是跑了,可不能怪我!” “你就放心吧,到了我家里的人,还能让她跑了,那就是我们太没本事了,活该要打光棍儿!”一个男人走到炕边,从炉膛里掏出满是灶灰的布袋子拆开,一摞皱巴巴的钞票露出来,他朝右手的手指吐了一口唾沫,开始数钞票。 中年妇女眼睛一眨不眨,死死的盯着男人数钱,待他数完递给她,她又数了一遍,喜笑颜开的把钱装进贴身的布兜里:“三千元整,一分不多一分不少,这么好的货色,这么便宜的价格,你们可真是赚到了!” “哎呀呀,你也别说得好听,这娃年纪还是小了点儿,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要想下崽子,恐怕还得养几年,这粮食也是要花钱的!”男人看了****一眼,冲着中年妇女低声说:“手续清了,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你可记住了,出去了可不能乱说话!” “放心吧,我是做买卖的人,还能砸了自个儿生意,断了自个儿后路?就算是神仙下凡,也摸不到你这儿来!”中年妇女拢了拢头发:“那我可就走了,祝早点儿开枝散叶,生一堆娃娃,读过书的人,生出来的娃儿聪明,搞不好,日后家里还能出个状元!” 听着他们污秽的、不堪入耳的话,****脸红到了耳根子,她才不过是一个十三岁的孩子,却被人家买回来,像老母猪一样下崽子;简直是奇耻大辱,难以想象。 中年妇女走出窑洞的时候,****跟着奔出洞口,苦苦哀求道:“阿姨——你带我走吧,我求求你了,送我去找我爸、我哥,他们在城里打工——给得起你三千块钱的!” “闺女,不是我不帮你,你看,你也是识过字的人,做买卖,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我收了人家的钱,岂有反悔的道理?你还是好好的在这儿呆着,不要再东想西想,省得挨皮肉之苦——识相点儿,早些生下儿子,日子就好过了!”中年妇女说了大套歪歪理,推开****,径直走进黑暗中。 “阿姨,你不要丢下我——求求你了!”****哭喊着,男人拉她进窑洞,冷冷的说:“别喊了,喊破了大天也没用,这儿,往后就是你的家!” ****绝望的跌坐在满是灰尘的地上,惊恐的望着两个男人,不知道等待她的,究竟是什么样的命运。心中抑制不住思念家,思念亲人,想着想着,不由得放声痛哭,边哭边喊:“爸、妈——我好怕,你们来救救我,救救我呀——大哥,救救我——” “你还是省省力气吧,咱们这地儿,山高皇帝远,三不管的地方,你就是哭三天三夜,也没人搭理你;就算是哭一辈子,也不可能有人来救你,家家户户都一样,女人都是花钱买回来的,你记住,生了娃儿日子就好过!”男人撇下一席话,与另一个男人一道走出门去,锁上了窑洞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