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氏疆域同大齐城池泾渭分明,夏野将城墙加固的高耸挺拔,族人们都很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安稳生活,尽管寒冬刺骨,却不必担忧温饱受寒。 一早就收到沈行白的消息,夏笙裹着袄子在小道途中等着,她瞧着白了很多,丰朗的眉目也软了些许,看见沈行白,眉眼弯了弯,低头对身边人说了句什么,朝沈行白招手:“沈公子,这边。” 沈行白低低喘了口气,疾驰了一路,颠的他腰杆疼,利落的翻身下马,一拱手道:“夏笙姑娘。” “家中已经等着了,沈公子这批药草来的很及时”,夏笙废话不多说,跟在沈行白旁边,语速飞快:“可是阵好像出了点问题,快急死我们了,族中不敢擅自做主,具体情况还得沈公子看过再说。” 沈行白面色一沉:“怎么回事,阵灵散尽了,本就维持不了多久的,我再想办法。” “那得尽快了”,夏笙道:“听我哥说起过大凉天堑下的深渊,不是有座遗存的殿宇吗,要不将王爷的灵体再送到那里面去。” 沈行白静了片刻,侧眸看向夏笙,摇头道:“不成了,下面已经毁了。” “那沈公子为何让人一直盯着那?” “我在等人。” “等谁?”夏笙双目一瞠:“王妃吗?” 沈行白没作声,随着夏笙从隐秘的小道往城中暗门去,这暗门还是沈行白两年前着人修建的,知道的人少之又少,两年来,他来来往往走的都是这条不为人知的路。 南宫在后面逗留片刻,快马追上来,同夏笙打过招呼,扭头对沈行白道:“公子放心,没人跟上来。” 夏笙:“沈公子又把世子甩了吗?” 眸色微黯,夏笙笑了笑,抬眼就看到沈行白大步离开的背影,她还是很想见沐珣一面的,不为别的,双方互道安好便够了。 时间再久一点,都快要忘记彼此的面容了吧。 夏野从外面匆匆赶回来,挺拔的身姿挡住了头顶的光影,沈行白只觉得周身更冷了。 “赶紧去看看吧”,夏野横眉冷竖,焦急道:“自昨夜开始,王爷的灵体就弱了不少。” 夏野话音刚落,身边一凉,就见沈行白大步往暗室的方向跑过去。 夏笙连忙拽住夏野的袖子,低声:“哥你就不能慢慢跟他说嘛。” “沈公子迟早要接受的”,夏野蹙起眉尖,顿了片刻道:“王爷同王妃与我们有恩,所以沈公子两年前寻来时,哪怕是穷尽族中之力,违背父母的意愿,我也愿意用禁术帮沈公子这一次,可两年……不,如今已经三年了。” 夏笙放慢脚步,听夏野一字一句道:“你我都明白,沈公子此术,逆天改命,他把自己装在了黑暗里,抱着仅有的一丝幻想坚持到今日,以区区人力如何能同天命相抗,不会有好结果的。” 心底泛起悲愁,夏笙咬唇:“王爷对沈公子重要不过,他不会放弃的。” 夏野低头沉思片刻,在石门前停下脚步,对夏笙道:“族中长老说,后日会有一场风雪,会带着草原天神的愤怒驰骋而来,王爷恐怕只能撑到那时候了。” 夏笙低道:“真的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沈公子还在等王妃回来呢,父亲的手札中不是还有族中承袭下来的巫术吗,不能保住王爷的灵体吗?” “但凡你能想到的法子,哥都用过了。” 沈行白拼了命把渊底的古阵都移出来,就是为了保住带回来的那一抹虚无的灵体。 此刻,眼前的阵法黯淡无光,阵法中央的灵棺里,浅浅的浮着一抹魂。 双手死死撑在棺沿边,沈行白数次哽咽,低喘片刻,缓缓抬起发红的眼,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尽管只剩下一抹灵体,那轮廓却依旧清晰,在沈行白的脑子里刻了千万遍。 “三哥……我该怎么办……” “我该怎么办……” —— 沈行白一行人亲眼看到穆安将同自己模样一般无二的先师盖在棺中。 随着一声棺落,所有人的心都刺痛一瞬。 尤其萧辞,疼得快要喘不上气来,他只能用尽力气抱紧怀中的人,任由她滚烫的热泪湿了衣襟。 昆仑秘境就在眼前,萧辞始终攥紧了穆安的手,他不会退缩,更不会放开半步。 沈行白永远记得,穆安在牵着萧辞入秘境之前,小心翼翼将腕上鲜红的结解下来,浅浅笑着,换到了萧辞腕上。 她大概说了句:“我送你的结,永远不要摘下来。” 只要看到这结,不管过了几生,穆安想,她一定能找到这个人。 穆安回头匆匆看了沈行白一眼,像是在说:“拜托了。” 沈行白同青简几人在殿宇中等了月余,期间南宫带回了上面的消息,以及暗中而来的天机弟子,得知外面一切平安,继而又等了两月。 终于在三月末,沈行白倾全阁之力带着萧辞即将消散的灵体,狼狈的逃离了渊底。 几乎刹那间,整个渊底剧烈的颤动,顷刻间崩塌。 沈行白不知道秘境中发生了什么,秘境彻底消失了,护住萧辞的不是其他,是穆安亲手戴在萧辞腕上的神结。 她也不见了,连同封灵棺中的先师肉身,一同灰飞烟灭,一点踪迹都不曾留下。 “三哥,我一直在等,等着三嫂回来”,沈行白靠着灵棺,抹了把眼角的泪,低声:“我知道你没打算独自活着,从进去渊底开始,你就只想要三嫂无恙,可你不知道,若是要活一个,那个人只能是你,我答应过三嫂,一定会带你出去的。” 沈行白相信,在秘境中,穆安也一定拼尽全力想要护住萧辞,哪怕在离别的最后一刻,都是她要把萧辞送出来的,她做到了。 可萧辞又折返了,秘境坍塌,他随着穆安一起去了。 沈行白救回来的,只剩下这抹完整的灵体了。 “原来三哥你真的有一魂被封在了昆仑秘境中,三嫂让你魂归本体,一定费了不小的劲吧?”沈行白抬头,自顾自说着:“你怎么就不知道珍惜呢?” 沈行白重新加固了阵法,杯水车薪不说,还伤了自己。 南宫扶他到房中,心疼道:“公子都成这个样子了,还要执意带王爷走吗?” “南宫……”,沈行白红着眼,哑声:“我真的开始怕了,三哥情况很不好。” 南宫忍不住擦了擦眼角:“当年沈霆阁主一心想为夫人逆天改命,在规则不稳的时代都没能成功,更何况公子你呢,你尽力了,再撑下去,一旦反噬,怕连你自己都保不住了,撑到今日,王妃若是知道了,也会感激公子的。” “是吗?” 穆安会知道吗?在某个无人知道的地方? “一定会的,之前公子怕知晓的人太多,泄露天密,招来横祸,功亏一篑”,南宫深吸一口气,说:“后日风雪,没什么可顾及的了,公子,霂阁主追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