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将军，下官敢以项上人头作保，绝无半分虚言。此种情形，同来诸人，皆是亲眼所见，一问便知。”陆谦吓了一跳，赶忙分辩，这位可是杀意正浓。　　“好，本将自会多方打探，以陆大人之见，如今福州城中，有将士几何？粮草多少？”罗继兴闻言，已是相信了陆谦的话，不过待会还要再找人确认一番。　　如今这福州城落入敌手，不论是想夺回来，还是驻扎此处，都得摸清对方实力，自己也好上报朝廷。　　“以下官之见，城中敌军该有两万余人，其中带伤的也是不少。至于粮草，下官走时，一把火烧了粮仓，该是不多的。”陆谦估算了一番，这次忠勇军攻城，伤亡也是不少。而且守城士卒，除了战死受伤的，大多都被他们带出来了，对方一时得不到补充。　　“若对方可战之兵两万，我军五万余，倒是有些胜算。”罗继兴比较了一下双方的实力，就算对方装备好些，可自己人数是对方三倍，完全可以一战。　　“大将军若是粮草充足，完全可以一部佯攻，另外一部掐断对方补给线，将他们困死城内。”陆谦早就想好了，只需要做做样子，等城内粮草消耗殆尽，对方必然要弃城突围。等到那时，不论能够杀伤多少敌军，这福州城起码是回来了，他也算戴罪立功。　　“对方骑兵何在?”一想到对方的数千骑兵，罗继兴就不寒而栗。他手下也有两百多骑，一起冲锋，那也是声势震天，更何况再大十几倍的规模。　　“据下官的消息，大部分在闽侯城，少数在城外巡逻。”陆谦也是很重视消息的，对于忠勇军部署，知道的不少。　　“取地图来！”罗继兴有些头疼，他对福州的地形地势，并不十分了解。如今还好有陆谦在，可这会脑袋也开始捣糨糊了，还是看地图来得明了。　　闽侯县距离福州城太近，对方骑兵瞬息便至，罗继兴看着地图，头痛不已。若想攻打福州城，必须以上万步卒拦在福州与闽侯县之间，防止对方骑兵突袭，可是这么一来，他麾下人数优势便不再明显了。　　“陆大人，若是从连江县，渡江南下长乐县，攻其后方，掐断对方后路，逼得对方出城与我在南岸决战，如何？”罗继兴觉得，一旦自己大军绕道打到南岸去，以对方留在南岸的驻守人马，绝对挡不住。眼看后路有失，对方绝不会任由自己攻城掠地，只能主动找自己决战。　　“若是对方以骑兵袭扰粮道，大将军该如何？”陆谦突然觉得这位有些不靠谱，五万大军的后勤压力，比对方还要大得多，全靠后方运来。若是你敢渡江去长乐，对方一定会先掐断你的粮道，以区区长乐一县之地，任你如何劫掠，也不够供养五万大军。　　“难不成只有硬打福州一条路？”罗继兴总觉得，应该用些计谋之类的。就这么用人命硬堆，那他这大将军当得也太没有价值了，换个农夫来不是一样？　　“必须尽快围住福州城，不然等到对方粮草充足，恐怕难如登天。”陆谦作为福州长史，自然知道福州城的防御力。若非在渡江一战，葬送了绝大部分精锐，忠勇军那点人马绝对进不了城。　　“如此也罢，我大军先锋先行前往连江县驻扎，等候朝廷指令。”罗继兴点点头，既然没办法，那就只能硬上。对方都龟缩在福州城，想必连江县还在南越治下，先占了再说，也好给朝廷发一封收复连江县的告捷文书。　　南越先锋进驻连江县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孙宇的耳中，虽然日夜不歇，可城内粮食依旧捉襟见肘。之前为了防御，城中守军就将城内的粮食基本聚集起来，走时一把大火烧得精光，如今城内百姓口粮都成问题。　　“侯爷，属下真的尽力了，目前粮食勉强够用半个月的。”孙三刀擦了一把额头的汗水，这路上翻山越岭的，还要走水路，粮食运输实在快不起来。　　“先继续运输，斥候传来消息，敌军停了下来，一时半刻，应该不会发起攻击。”孙宇点点头，每天人吃马嚼的，能有这么些剩余，已是不易了。　　“这些天杀的，太过可恶，必遭天谴。”孙三刀恨恨说道，不然以城内的储备，他辎重团要轻松得多。　　“倒也不全是坏事，至少现在城里，我忠勇军好评如潮，民心可用。”孙宇想起昨日忠勇军在城里平价卖粮时，老百姓纷纷交口称赞。　　忠勇军刚入城时，粮价已是三两银子一石，普通老百姓根本吃不起了。记得那时，一众将领纷纷说粮商心黑，不杀不足以平民愤。孙宇却直接拒绝了，生意的事情，最好用生意的手段去解决，没必要打打杀杀的，一批粮食投放下去，这粮价就快速回落。至于收购忠勇军的平价粮食，继续囤积，还真没那么大胆子。　　“爹，我要去当兵。”福州城西的小院子里，一名年轻男子瓮声瓮气说道。　　忠勇军战损严重，急需补充兵员，如今得了福州，忠勇军的规模可以进一步扩大，孙宇打算将各团满编一万人，治下战兵达到七万人。　　原先的规矩是练兵跟统兵分离，如今是特殊时期，孙宇也顾不得这么多。先尽可能招人，以后再去新兵营练一练，打乱了分给各团。　　“当什么兵，打打杀杀的，虽说以后这家业是你大哥的，可爹也给你找了个差事。巷子口的铁匠铺，都说好了，下个月就去当学徒。”老叶是福州城里的老人了，当初还是闽国时，他就在城里卖豆腐了，这街坊四邻的，全部都认识。　　老叶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已经成亲了，这豆腐作坊肯定要交给大儿子继承的。小儿子只能出去寻点别的事情做，幸好这小子力气大，是个打铁的好苗子，那崔铁匠也看得中。　　“我不要去，连工钱都没有，每天起早贪黑的，累得要死，图个啥？”叶二郎才不想去，这年头当学徒都得先白干两年，有个行差踏错，还要挨师父揍。　　“你怎么就想不明白呢，等学会打铁的手艺，走遍天下，还愁没有饭吃？”老叶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若不是叶二郎身体好，他又与崔铁匠有两分交情，这是很难进去的。　　“去忠勇军治下的工匠营学打铁，学徒也有八钱银子一个月，管吃管住，衣服被褥都不用带。”叶二郎这些日子，没事就往招兵的地方溜达，关于忠勇军的事情，还真给他了解了不少，当然都不是机密。　　“放屁，哪有这种好事，你恐怕被人骗了，还要帮别人数钱呢。老子过的桥，比你走得路多，就听我的，去崔铁匠那里，好好当学徒，三年就出师了。”老叶觉得，这事关终身，不能由着孩子的性子来。　　“当三年学徒，我都二十一了，一分银子都没有，拿什么讨老婆？”叶二郎自有他的打算，家里那点家底，大哥娶媳妇花了个精光，还欠了点外债。　　如今这作坊都给了大哥，挣点钱除了养家，能将债还完就不错了。若是再生一两个娃，吃用尚且紧张，何人能够顾得上他的终身大事。　　“二郎，大丈夫何患无妻？不过是晚上两年而已。”说起这事，老叶也是底气不足，确实没钱啊。　　“那多少岁能攒够？二十五？三十？爹，我等不了那么久，我要去当兵。”叶二郎才不管，既然你们管不了我的终身大事，那就不能妨碍他去奋斗。　　“你怎么就不开窍呢？我不同意，还不想白发人送黑发人。”老叶死活不同意，那天他从门缝也是瞧见了，外面可是死了不少人的，当兵打仗，死人太过平常了。　　“爹，我算好了，就算立不了功，一年也能挣十八两银子。三年就是五十多两，足够我买一套宅子，虽然不大，却能安身。彼时随便寻个营生，哪怕是看家护院，也总能讨个媳妇过安生日子。”叶二郎对于自己的人生，早有规划。趁年轻出去拼搏一把，就算不能出人头地，也能挣些银子回来，踏踏实实过小日子。　　“反正我就是不同意，你娘也不同意。”老叶有些心动，虽说危险了些，可若是熬过来了，这就有好日子过了。却始终松不了这个口，但凡有生路，有几个人舍得将儿子送上战场。　　“爹，这事不用你同意，人家招兵的说了，当兵入伍，必须自愿，也只需自愿。只要我想去，没人可以拦着。爹，你看，这是我的录取文书，忠勇军大印，谁也阻拦不得。”叶二郎将怀中的纸拿出来，在老叶面前晃了晃。　　老叶一把抢过，打开一看，果然是忠勇军的文书，这上面的大印，跟巷子口的告示上，一模一样。　　“爹，怎么了？”叶大郎听见外面争执的声音，出门来看看情况。　　“你这个弟弟，翅膀硬了，气死我了，我这就撕了他。”老叶觉得面子上有些抹不过去，居然吃不住这小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