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天塌地陷的事情,别来找我。”孙宇关好门,隔着院墙喊道。什么事情都要找我,你们的俸禄不是白领了? “这,好吧!”徐易摇摇头,这事说急吧,有点急,说不急吧,也不太急。 “郎君回来了,快点坐,饿了吧?”琚瑶一手撑腰,一手扶着肚子,眼看要生了,连站着都开始费劲了。 “无妨,你坐下说,可别累坏了。”孙宇扶着琚瑶在秋千上坐好,这是他找工匠特意做的,以后孩子出生,也可以在上面荡秋千。 “还出去么?”琚瑶摸了摸孙宇的脸颊,连日的奔波,脸上被风吹得干裂到不行。 “哪都不去了,就等着孩子出生。”他就不信了,还真能有天大的事情不成。 春雨连下了四天,江陵城中的伤兵营,得到酒精的帮助,重伤的不提,轻伤的恢复速度快了不少,短短四天时间,又多了千余可战之兵。高继冲也没闲着,又征召了两千青壮协助守城,再挡个几天不成问题。 慕容延钊今天没有继续窝在帐篷里,不知道是因为睡得太多了,还是因为帐篷里湿气太重,不舒服,反正他正儿八经站在高台上,眺望江陵城。 这些日子,慕容延钊虽然没怎么动,但是下面人多少还是干了些活的,起码这云梯又多了不少。 “攻城!”慕容延钊下令,这江陵城太过坚固,撞车都毁了三具,城门纹丝不动。四天过去,想必对方又修缮了一遍,撞门不过徒劳,还是得翻墙。 慕容延钊亲自督阵,宋军的攻势极猛,高继冲都怀疑,是不是对方又增兵了,完全不计伤亡了。之前连续九天,宋军不过折损一万多,如今才半天,起码就折了一千多人了,这架势到晚上收兵,那得三千往上了。 果然不出高继冲的预料,宋军一连两日,都是不计伤亡攻城,虽然付出了极大的代价,但是也给守城的高继冲带来了极大的伤亡。如今能够完好无损站在江陵城头的,已经不足三千之数。 “将军,南边来的信。”天黑之后,身心俱疲的高继冲,刚回到府中,管家就递过来一封信件。 “再不走,就来不及了。”高继冲摇摇头,这张文表,还真是心比天高,命比箔薄。之前打得顺风顺水,杨师璠一出手,这就完蛋了。信件是他在南楚安插的探子传来的,张文表已经伏诛,整个南楚政权,又回到了年幼的周保全手中。他若是再不走,等稳定下来,南楚这条路,就走不通了。 “大将军,水路那边,都安排妥当了,要走,随时都能走。”管家自然知道,高继冲留有后路,不可能将希望,都寄托在宋军知难而退。 “嗯,去将判官孙大人寻来,我有事交待与他。”高继冲点点头,节度判官孙光宪,是南平第一号投降派,高继冲却一直没动他,就留着这会用呢。 孙光宪这些日子,都活在无限的恐惧当中,他也没想到,年纪轻轻的高继冲,居然真的敢跟宋军真刀真枪干,还给宋军造成如此大的损失。可如今,宋军不计伤亡,这江陵城终究是守不住的,伤亡越大,这入城之后,越发不可收拾。 坐立不安的孙光宪,得到高继冲召见的通知,忙不迭出了家门,连衣服都来不及收拾。如今这江陵城,做主的还就是这个之前他看走眼的小子,早知道当时不成天喊着投降了。 “下官见过大将军。”孙光宪很识趣,进门看见高继冲,就赶忙行礼,生怕被他抓到把柄,杀之后快。 “免礼,孙大人,本将如今,颇为后悔,之前没有听从大人的良言,才有今日之困。”高继冲一脸忧愁,仿佛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大将军,何出此言?”孙光宪当然听出其中的意思了,但是这话,不能从他嘴里说出来,得从高继冲嘴里说出来,才算作数。 “孙大人可是因为之前之事,而心中不痛快?如今这江陵城眼看不保,本将也只是想为满城老小,求一条活路罢了。”高继冲在心中暗骂一声老滑头,居然不接自己的话茬。 “大将军误会下官了,不过是因为不知晓城头战事,还以为宋军不日即退兵呢。”孙光宪想起之前自己的遭遇,忍不住恶心高继冲一番。话说完,就有些后悔,这小子,不可以常理计较。 “本将年幼,不知天下大势,虽然拼尽全力,然宋军势大,终将不敌。一旦城破,乱军入城,必然生灵涂炭,想必孙大人也不忍见此场景,可愿往敌营走一趟,商议归附之事?”高继冲说的都是实话,而且这孙光宪,乃是土生土长的江陵人,家中也是江陵大族,就算不为了自己,为了家族也该走一遭。 “大将军有何要求?下官总得心中有数,才好去见对方。”孙光宪轻捻胡须,这事该他走一趟,毕竟够分量的文官,不多。这事武将不能去办,不然十有八九得打起来。 “事已至此,只要大宋皇帝能够免我之罪,做个富家翁即可。”高继冲知道,若不是投降的话,以他对宋军造成的杀伤力,诛九族还差不多。 “大将军可有诚意?”孙光宪点点头,这要求倒是蛮低的。但是不知道对方肯不肯停手啊,毕竟这事得大宋皇帝做主,那位可在开封呢。 “当然有诚意了。”高继冲一愣,难不成被这老小子看出来了,不应该啊。 “这个,不是那个诚意,是这个诚意。”孙光宪搓搓手指头,意思很明确,得出钱啊。不然人家主将为什么放弃即将到手的功劳,停下来跟你掰扯投降的事情。 “本将这就去准备,孙大人稍待。”高继冲一愣,居然还要好处,这当真是出乎意料了。这些年,他祖祖辈辈也算藏了不少好东西,挑点送过去就成。 高继冲带着人,挑了几幅名人字画,还有前朝的一些小玩意,另外还装了一堆精美瓷器玉石,就是没有金银,那玩意高继冲舍不得给。 “孙大人,你看如何?这些东西值钱,而且比较轻巧,你一个人都能背过去。”高继冲指了一下面前的大箱子,对孙光宪说道。 “大将军放心,下官必定不辱使命。”孙光宪一看,这些东西看着不多,但是如果拿到开封去,怎么也能换个好几万两白银。若是能够收藏起来,等到盛年光景,十几万两也是等闲。 “好,我这就安排人手,送孙大人出城。”高继冲也觉得不错,这些东西留在他这里,不容易变现。既然差不多了,那就该出去办事了,不然明日一早,又得打起来了。 “好,请大将军在此,静候佳音,下官这就出城。”孙光宪巴不得立刻出城,赶在所有人前面,跟对方接触一二。你小子只要当个富家翁就行了,他还想继续当官呢。 夜幕之下,一只竹筐从江陵城头缓缓而下,里面坐着的正是孙光宪。只见他背负大木箱,手举火把,颇有几分悲壮的感觉。等竹筐落地,孙光宪从里面爬出来,双手举着火把,朝着宋军大营而去。至于为什么是双手,那是怕对方守卫误会,万一直接给射杀了,就划不来了。 “举起手来,不许动!”箭塔上的宋军守卫,早就发现孙光宪了,毕竟那个火把太显眼了,等他稍微走近些才喊道。 “你大爷的。”孙光宪在心底暗骂,一个大头兵也对着自己大呼小叫,但是没辙,只能停下来,如今可不是逞强的时候。至于举手,本来就举着的。 “干什么的?”一名宋军都头,听见箭塔上的喝问,带着巡夜士兵过来盘查。 “本官乃是江陵城内的节度判官,来此是为了见慕容大将军。”孙光宪也没什么好遮掩的,直接报明身份。 “可有凭证?”都头好奇打量几番,还是个对方大官,大半夜的跑到军营门口,不知道要干什么。 “我与慕容大将军的幕僚、宇文先生,曾有一面之缘。”这就是孙光宪最大的底气,当年宇文肃尚在贫困潦倒之时,孙光宪曾赠予他五两银子。如今的宇文肃,肯定不将五两银子放在眼里,可当年,那是足够他两三月不挨饿的巨款。 “在此候着,我这就去寻宇文先生。”都头也不敢怠慢,居然跟宇文先生有旧,老老实实去禀报就成。 宇文肃原本都睡下了,听到禀报说有故人求见,还是江陵城中的大官,没奈何,只能起床。 “你是何人?如何与老夫相识?”宇文肃虽然凭借慕容延钊的信重,在大军中人人敬重。可早年一直科举不第,仅有秀才功名,如今也没有官身,自然称不得本官。 “宇文先生,大概八年前,伏牛山下,洛水之畔,孙某跟先生,也曾坐而对饮。”孙光宪借着火把的光亮,勉强能够看清对方的轮廓,比之当年,老了许多,但是轮廓还在,应该不会错。 “你是孙大人?多年不见,老夫一直想还大人恩情,奈何寻之不得。”宇文肃一听,就想起来了,早点漂泊多年,见遍了人情冷暖。不过大多是冷,这算得上暖的,不过二三件,自然记得清楚。当年的孙光宪,就已经有了官身,却对他一届落魄书生,礼敬有加。临别钱,还赠予银钱,这事他宇文肃至死难忘。 “哎,本官也是前些日子,刚知道宇文先生在慕容大将军麾下高就,今天不就厚着颜面,来寻了嘛。”孙光宪颇为唏嘘,人生之机遇,当真难料。当年他也是看宇文肃,虽然境遇不佳,却犹自不愿放弃,就当结个善缘,没想到还真的有厚报。 “孙大人请随我来,里面说话。”管他什么两军交战,先带去自己帐篷好好招待一番,只要公私分明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