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继隆是带着官家旨意来从军的,他的一举一动,自然会有人上报,就冲着入跳荡营这事,就能在官家心中留下印象。他要做的,就是活下去,有功劳的话,也许三年都不用。 “将军就能调兵吗?”李继隆明白了,原来,人跟人真的不一样,确实,他可是奉旨入军。 “最差也能调动个十来人,算是亲卫吧。这不是最紧要的,而是到了将军这一级别,若是从禁军退下来,是可以到地方上安置的。比如湘军,城卫军这些,至少,是个不错的归宿。”王霸最大的愿望,就是混个将军衔,以后也好衣锦还乡。 李继隆默默点头,原来,真的差别好大。当了将军,就是一辈子的将军,校尉,离开军营,就屁也不是。 正是因为将军的待遇好,所以大家都挤破了头想要进去,大宋将门何其多?这位置就这么些,都盯得紧紧的,他们这些个苦哈哈出身,如何能够轮得到? “来,给我们未来的大将军,满上!”王霸一挥手,豪气万千,以前,他也觉得一丝机会也无。 但是上天将李继隆送过来,就是给他们一丝机会。王猛决定,这一次的军功,让一些李继隆,他不过是换钱罢了,不如换人情,当然这让法,也是有讲究的,不能冒名顶替,那是害了他。 李继隆只要活着,前途无量,他的人情,比什么都好使。 牛奉当然也是这么想的,可惜了,这小子没有选他,如今近水楼台的,是王霸。 只有东方锆,他没想过这些,将军不将军的,他无所谓。他没有家人,连家乡都没有了,衣锦还乡给谁看? “老牛,别开了!”王猛看见牛奉还要开酒坛,一把捂住他的手。这一坛飞天,就是足足二斤,四个人喝这些,差不多正好,再多,就要醉了。 “嗝~喝就喝个痛快。”牛奉本不是抠门的人,这些年也是没办法,现如今兜里也有钱了,喝点酒不心疼。 “好了,大战在即,收起来,等着庆功时再喝。”王霸不为所动,跳荡营的规矩是少些,但是不代表可以无视规矩。 “老牛,我也差不多喝好了,就先回了,谢谢哈!”东方锆手撑桌子站起来,脚下已有三分虚浮。 至于李继隆,已经趴在桌子上,不省人事。 “这东方,到底搞什么?”牛奉看着远去的东方锆,百思不得其解,这不是捡尸的大好时机? “这样挺好,省得我为难。”王霸摆摆手,李继隆算是他的一个希望,若是东方锆提出送李继隆回营帐,他恐怕得出手阻止。 喜好娈童,大家也许还能接受,但是当过娈童的人,是万万不能当将领的,那样整个大宋禁军,都会成为天下的笑柄。 大宋水师此次打造的战舰,只有三种,最雄伟的当属三层楼船,也是大宋水师的绝对主力。一艘楼船可容纳五百人以上,半开舱的设计,可以供三百人同时发起作战。船只两侧,有巨大的床弩,前端带着巨大倒勾的矛头,一旦射中敌舰,再难以摆脱。 其二则是撞船,船只首尾皆蒙铁甲,甲板采取弧形设计,敌军难以攀登而上,唯一的攻击手段,就是撞击。 其三为轻舸,采用人力脚踏驱动,无需借助风力,来去自如,主要是防备敌方的小船发起火攻。 慕容延钊看着面前的楼船,本就巨无霸的身姿,还以铁索相连,三艘为一体,堪称江面巨无霸。 “大将军,只要防备对方行火攻之术,则万无一失。”宇文肃在旁感叹,这般雄伟的舰队,何愁水战不胜? “火攻之术,曹孟德的前车之鉴,岂能忘却?”慕容延钊感慨,一代枭雄曹孟德,居然败在火攻之下。 他的水战策略,在麾下不通水性之时,是最好的选择。能够最大限度将水战的难度降低,提高己方士兵的攻击力,情形与眼下的大宋很像。 当开始打造船只时,慕容延钊就再三强调,要以轻舸游走周边,以备不测。 “大将军,我朝水师进步之快,当真让人叹为观止。不止是对面的南楚军,就算是南唐水师,在不久的将来,恐怕也得退让三分。”宇文肃也是有见识的,如今的大宋水师,欠缺的只是水战经验,跟精通水性的士卒,在战舰打造方面,已经走在了最前端。 “这批战舰,本就是南唐的最新产物。为首的工匠都是江北六州寻觅而来,自然不会差了。”慕容延钊知道其中一些内情,若没有走捷径,以大宋的经验,不知道摸索多久,才能打造适合长江水战的战舰。 “这、竟然是如此,怪不得。”宇文肃一脸惊讶,他还奇怪呢,为何直接都是清一色的造型。反观南楚水师,基本各种造型都有,跟杂牌军一般。 “这天下,从来不缺趋炎附势之辈,所以忠义之士,才分外可贵。”慕容延钊不知道具体的情况,但是想必,南唐人心惶惶者众,贪生怕死之辈也不会少。 “但是,大宋才是天下正统,识时务的人多,也能早些大一统,天下万民才能过上好日子。”宇文肃悠悠回道。 忠臣,不见得就是对的,往往是历史大势的阻碍。好比荆轲刺秦王,若非秦王,战国何时结束? “何为正统?自前唐末年至今,这中原之地,来来回回换了这么些人,正统?拳头才是正统。”慕容延钊嗤之以鼻,什么叫正统?大家都是炎黄子孙,赵氏的底细,他如何不清楚? “正统即为天下大势,我大宋占据中原沃土,兵强马壮,锋戈所至,莫不臣服。除了大宋之外,何人还有统一之望?”宇文肃反驳,他虽为幕僚,实则与慕容延钊为至交好友,算不上犯忌讳。 “当初周世宗,也是这么想的。”慕容延钊想起曾经不可一世的周世宗,压得天下群雄蛰伏,却英年早逝,当真世事难料。 若是周世宗在,恐怕还真的能够大一统。 “不一样,如今官家身强体健,而且府尹大人颇有声望,赵家江山,不会倒。”宇文肃觉得,自家大将军,就应该好好抱着赵氏这根大腿,以后也能恩荫子孙。 “再过两三年,大皇子,也该成年了。赵老二,嘿嘿,不好说。这大宋看似稳如泰山,实际上危如累卵。若周世宗在,十数万禁军压境,南楚何敢如此?”慕容延钊知道,赵光义野心不小,这就是危险,可惜,官家被亲情所蒙蔽,对此毫无防备。 大宋禁军虽然脱胎于大周禁军,但是并没有赫赫战功,官家也是心有顾忌,才定下先南后北,先易后难之策。 可这天下群雄,真的会坐视大宋,挨个收割?况且,燕云十六州在契丹手里,早晚必成大害。 周世宗为何心心念念先北后南?那是因为如今的燕云十六州,大多数百姓,心向中原。可再拖下去,就该断了这份念想,人都是会老的。 “可这天下,属下实在看不出,有何人可以取大宋而代之。”宇文肃不信,至少眼下的大宋,无人可挡。 “变数往往在不经意间产生,唐明皇时,大唐煌煌盛世,威名远播西域,就连泰西之地,都有使来朝觐。一个安史之乱,就让其惶惶如丧家之犬,连心爱的贵妃,都保不住。”慕容延钊原本也认为,大宋会一扫天下,但是江陵一战,让他心中不安。仅一个南平,就付出如此代价,这天下,大宋真的能打得下来吗? “大将军,竟然如此不看好此战?”宇文肃心中诧异,看了如此规模庞大的水师,本以为慕容延钊会豪气万丈,谁知竟是如此。 “先生,我大宋禁军,如今只能依靠人多势众,才能有战而胜之的信心,这是不对的。曾经的大周禁军,只有面对北方铁骑时,才需要数倍之人,列阵而守。其余各路,哪怕是以寡敌众,也是主动出击......”自打杯酒释兵权,或者说,早在陈桥兵变之后,禁军的精气神就发生了一些细微的变化。 以前的禁军大将,原本都如猛虎一般,杀伐果断。如今都像被上了镣铐一般,缩手缩脚。 陈桥兵变,赵匡胤固然登上了大位,但是他看着下面这帮老兄弟,怎么看都像当初的自己。等将他们兵权解了之后,总算能睡上好觉了,可这底下的将领,也都心有余悸,时常忧虑,自己会不会被官家给惦记上。 如今算是,官家与将领之间,彼此猜忌,这就是陈桥兵变的最大危害。 赵匡胤自己武将出身,自问能够弹压骄横之辈,可以后呢?这种先天不全,必然导致当权者对武将的忌惮。 “大将军可是起了解甲归田之心?”宇文肃叹息一声,慕容延钊正当壮年,难道就此告别朝堂? 他宇文肃还想随着慕容延钊博一个富贵,若慕容延钊真的退了,他该何去何从?这么多年,虽然在军中有几分权势,可终究是一届白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