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武一觉醒来,天光早已大亮。 昨晚上,与一群老友相聚,光顾着高兴,没想到就这样被他们放倒,醉得极为彻底。丁武都已经记不清,上一次这样醉酒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虽然整个人依然头重脚轻,丁武的心里却感到一阵阵的舒爽。 离开太行山之后,丁武便加入真定军,一直在郭侃部下,其实他的朋友并不多。相处时间最长的,自然是渐丁队那批人。但吴一虎心机极深,轻易不与人交心;吴天与董用虽然整日相互嘻骂,心里头却未免会看轻自己这个在真定军中毫无根脚之人。 反而是最为木讷的史青,相处起来最为轻松自然。当然,要说算得上朋友的,也只有丁武看着长大的这几个长临村的小子。 自史青义无反顾的随赵权等人脱离稿城军后,丁武不但失去了十夫长的职位,平日里连个可以喝酒的酒友都已经没有了。即使像他这样随遇而安的人,在稿城也感到了落寞的难熬。 看来,自己已经是离不开南京府了。 丁武打开屋门,迎面见到的,是一张甜甜的笑脸。 “丁队好!”在门口候着丁武的,是权承仁。 丁武对着他呵呵一笑,说道:“我是不是睡得太过分了?其他人呢?” 承仁一边给他递来洗漱用品,一边答道:“还好啦,不算过分。权大哥一早来过,并且特地交代让你多睡会。其他人,已经出操去了。” 丁武把脸埋进水盆中,狠狠地蹩足了气,抬起脸甩去脑袋上的水滴,又将含着的水仰天咕噜数声后吐出。人便觉得一阵的神清气爽。 院中桌子上,有一个草编保温桶,承仁从桶中取出丁武的早餐摆好,一大碗粥、一些咸菜、数个馒头。 承仁一手支着自己的下额,坐在桌边,看着稀哩哗啦往嘴里倒着稀饭的丁武,说道:“丁队……” “你别喊我丁队了。”丁武放下粥碗,抓起一个馒头,说道:“我现在什么都不是,喊丁队,会不会被人笑话?” “那我该喊你什么?” “可以喊我丁大哥啊……” “不行,喊你大哥,会被陈耀揍的!” “呃……好吧!”丁武无语地摇了摇头,别人对赵权与陈耀之间的称呼,本来就乱。现在多了这些权氏兄弟,看来只会更乱了! 不过,这些丁武也根本不会在意。 用过早餐,丁武随意地抹了抹嘴角,问道:“今天,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没有!”权承仁一边收拾着碗筷,一边说道:“权大哥说,让你自己随意走走,他呆会有空再来找你。我没法陪你了,呆会得去下书院。” “这么勤奋啊!”丁武朝着权承仁挥了挥手,舒展着身子,信步跨出院门,走入府院的大操场。 昨夜举办宴席的大操场上,如今已经人声鼎沸。 有些人正吼着整齐的号子声,列队绕场而跑。有些人却在怒吼着捉队厮杀。还有一小队人,正骑着马穿梭狂奔,但这些骑士虽然速度飞快,总能在撞到别人之前,做出惊险的闪避。不过,扬起的尘土,却总是惹来一阵阵的大骂。 丁武看的有些目瞪口呆,茫然地挠了挠头。 这是在早练吗?为什么他看着,会有一种诡异的不和谐感。 看着北院前似乎人比较少,丁武顺着廊道漫行过去。 院前,两只小鸡模样动物正在相互扑腾追击,浑身毛发杂乱,灰不溜秋。 一个光着屁股蛋的小儿,正张牙舞的极力想参与他们俩的搏斗,那两只小鸡却总是绕过他的肥腿,而后继续扑打在一起。╭Д灬ωωω.ωёňχǔё1②.coм 一位老者,素衣葛履,坐在院前的台阶上,脸含笑意,眼光一刻都不曾离开过那个咿咿呀呀的小儿。 这个老者,丁武自然认得,是南京府副万户大乌泰。与两年前相比,大乌泰杂乱的须发已经全白,但两眼中闪过的精光,却更加的锐利。 丁武犹豫了下,还是走过去,行个礼,问道:“大将军安好!” 大乌泰抬头一看,呵呵一笑,说道:“是丁队啊,来!”对着丁武招着手,往边上拍了拍。 丁武只好走过去,跟大乌泰一起,坐在院前台阶上。 “老早就听小权说你要过来,总算是把你给盼来了!怎么样,一路可好?”大乌泰问道。 “还好……只是,丁武身无所长,来了,似乎也做不了什么事。” “你知道,我最欣赏小权什么吗?”大乌泰似乎有些漫不经心地问道。 “不知……”丁武茫然地摇了摇头。 “这小子,其实啊,肩不能挑手不能扛,上马杀不了敌,下马理不了政。做事一味偷懒取巧,一门心思的惫懒推脱……” 丁武听着一怔,想想与赵权认识这么多年,他似乎还真的是这么一个人。若非迫不得已,他是绝不肯出头,或是去拼命的。从长临到淮南,从淮南至稿城,再到高丽与辽东,每一次都似乎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推动着他奔波。如果不是处于乱世,丁武相信赵权绝对会在长临村,就窝在那里安安静静地过一辈子。 丁武有些担心地看着大乌泰,不过并没有在他的脸上看到丝毫责怪的意思,更多的反而是感慨。 “可就是这样的一个家伙,总是能化不可能为可能,无论是谁,被他调教之后,总能找到最合适自己的位置。而且他身上似乎有一股莫明的吸引力,引得人忍不住就想去帮助他、去支持他。 你看,南京府有多少年没有中原儒士到访了,可是昨天一来,竟然就来了五个大儒。还有一个宋国人!真是奇哉怪哉!” 丁武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但随后又想起郭侃,不由心下有些黯然。 “你觉得,要是把嘟嘟交给小权,会被教成一个什么样的人?” 嘟嘟?这是谁?丁武一脸茫然。 大乌泰正叨着,院前那小婴孩终于把其中一只小毛鸡惹怒了,对着他的脚丫子就是一啄。那小婴孩一屁股坐倒在地,努力地伸出手想去够着自己的脚丫子,嘴里发现“耶耶”的哭叫,声音洪亮而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