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一条从罗津县沿着海岸南下,直到咸州长达八百里的道路。 赵权此行,身后跟着许多人,便是为了南下考察这条计划中的道路。 情况比想象中要好很多。 长白山脉在此斜探入海,留在岸边的多为坡地,但并不陡峭,也不至难行。唯一要担心的,就是滑坡的问题。 但是这个时代的道路,对于滑坡也没有太多的办法,而且即使滑坡了,造成了损失也不像后世那么严重。 重新修整修整,也就基本可以重新投入使用了。 不远处的海面,与赵权等人并行南下的,是两艘罗津县刚制造完成的六百料海船。全为风帆加车轮驱动,这样就能使此船即使是在逆风逆流中,也可驱动自如。 虽然这并非是罗津造船场造出的第一艘船,但船上的水手几乎全是第一次出海的人。所有人都有些战战兢兢,包括身为总指挥的水军百户王铠。 “权大哥,你让我到船上去看看好不好!”赤梅蝶搂着赵权的胳膊,快要把自己挂在了上面。 赵权虎着脸,费了老大劲,才从赤梅蝶的沟沟壑壑之中抽出手。 “连小铠都不敢保证那船会不会散架,你有这么大胆子敢上船?” “散架了怎么样?” “掉海里啊,淹死了!” “那你会救我啊——” “不救!” “那要是我姐呢,你会不会救?” 赵权差点被一口气憋死,不由地怒视着赤梅蝶。 他知道,这小妮子绝对是故意的。自从随着他来到南京府之后,人前人后,她总是间歇性地提醒赵权,还有一个跟她长相一样的女孩子,一直在多泉子等着他。 这让赵权试图以忘却来解决这件事的努力,总是被轻易地付诸流水。 赤梅蝶的大眼睛忽闪着满满的真诚,看着赵权,让赵权再次败下阵来。 “张赫!”赵权大喊一声。 “在!”边上一个年约四十、方脸短须的男子应声而出。 此人,正是当年涉嫌跟随族兄张靖,挑动南京府内乱的张赫。 内乱平息之后,张赫被收入劳役营。但是事后细查,发现他也是因为受张靖蒙骗,又被其管家怂恿,才出来聚众闹事。 情节不算严重,赵权便给了他一个立功的机会。 在此后算计斜堆吉利吉思等部落时,张赫领着人几乎跑遍了斜堆周边数百里的各个大小部落,可谓立下汗马功劳。 此人世代经商,对商业自有其独特的嗅觉,在轻松通过海东学院小学五年级的结业测试之后,赵权便带他南下,准备将整个曷懒路交给他打理。 “你觉得此处如何?”赵权问道。 自罗津南下,赵权一行人走了有三百多里路。此处,位于乙离骨水的入海口,是是原来金国时期曷懒路的治所所在地。 张赫环视一圈后,说道:“此处,位于曷懒路的南北中心位置,如果仅仅只是作为一路治所,倒也无妨,但是……” 张赫看了眼赵权,确认他并没有表现出反对神色,这才压低着声音继续说道: “小人觉得,如果想图谋高丽,在此设县,好像远了点……” “那你觉得,哪里合适?”赵权面色未变。 “不如……直接将县治设于咸州?。” 咸州,理论上来说,那里已经是高丽的地盘了。但是张赫说的有道理,把县治放在此处,安全是没问题了,可是离高丽还有四百余里,啥都干不了,也就没了意义。 图谋高丽,这是南京府下一步必须要走出去的路。 虽然南京府地盘扩大了不少,只是往北过了北琴海,地盘再大都没了意义,那里只有北极熊才可能生存。 往西拓展现在力有不逮,唯一可选择的就是往南。 柿子,都要挑软的捏,相对于蒙古人来说,高丽显然会更软一些。 这几年,也许是南京府能够肆无忌惮扩充势力的最后几年时间了。等到蒙哥上台,赵权相信他可能会允许南京府继续存在,但绝对会压制南京府的扩张。 而等到了忽必烈上台,赵权相信,南京府连存在,都将成为不可能。 时间真的不多了,赵权每一次接到和林的来信,都会有这样的感觉。 那个意气风发的贵由,其行为已经完全超出了赵权与姚枢的意料。就象一匹刚刚成为森林之王的野马,正睥睨着表面上雌伏的一群老虎。 临行前,赵权留下的诸多建议,基本被完全地束之高阁。 也许是因为赵权多次拒绝了忽察让自己留在和林的请求;也许是因为自己与蒙哥母子走得过于接近;也许还因为贵由从来就没有真正记得有一个曾经尽心竭力地帮助过他的人。 所谓人走茶凉,说的大概就是如此。 耶律楚材的不支持,加上贵由的有意漠视,姚枢终于没能得到重用。中书令落到了重回和林的镇海手中,姚枢的地位还不如另一个中书相公杨惟中。 所有人都把姚枢看作是贵由的亲信与嫡系,偏偏只有贵由根本没在乎过这个人。姚枢如今在和林的日子,其实是真的不好过。 贵上登上汗位之后,做的第一件事,是清算斡赤斤。虽然此人行为可谓大逆不道,但即使想要收拾,也不用这么着急。 惊怒交加的斡赤斤,在回捕鱼儿海的路上便一病不起,一个月后终于离世。 这让所有参加忽里勒台,并支持贵由为汗的东道诸王,为此心寒不已。 对于拔都,贵由不仅没有任何想要与其缓和关系的念头,甚至在忽里勒台会上,指着被拔都派来参会的弟弟昔班,肆意地辱骂拔都。在他看来,拔都没有亲至和林参加忽里勒台会,就是对自己的最大不敬。 尤其是最近听说拔都未经他允许,便在萨莱称汗,建立钦察汗国之后,贵由更是怒不可谒,已经数次扬言要派兵剿灭拔都。 四处树敌的贵由紧接着又把矛头对准经退居二线的乃马真。流放奥都剌合蛮倒也罢了,毕竟此人贪渎证据确凿。但是当着乃马真的面真接杖杀法迪玛,这行为就让人有些难以理解。 这是在直接抽乃马真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