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七年二月十一日,阳光普照,气温有所回升,但是青海湖畔的风还是很大,把“徐”字帅旗吹得猎猎作响,一尘不染的蓝天上,流云快如奔马,仿佛触手可及,令人心旷神怡。 飞扬的帅旗下,北靖王徐晋依旧是一身儒雅的文士装扮,胯下骏马乌云盖雪,正迎着大风奋起四蹄驰骋,有种说不出的惬意。 此时此刻,徐晋亦禁不住想高唱一曲“大风起兮为飞扬”,不过汉高祖刘邦这首《大风歌》实在不合他的身份,所以还是算了,免得给朝中的言官喷子送子弹,自讨苦吃。 旌旗招展,蹄声如雷! 两千神机营铁骑在前开道,三百锦衣卫左右护卫,两千西宁卫和五千民壮在后押运辎重,上万人浩浩荡荡地行进在这青海湖畔这片高山牧场上。 “捷报!”一匹战马飞驰至帅旗前,马上骑士滚鞍下马单膝着地,大声道:“启禀大帅,前军大捷,一举击溃亦卜剌所部,斩杀亦卜剌麾下头目卜孩儿和达兰泰等人,毙敌两千余,俘虏六千余,缴获马羊马匹等十数万头,亦卜剌本人在逃,现正追捕中。” “好,传令嘉奖!”徐晋欣悦地朗声道。 队伍继续往前行进了五十里左右,又见一匹战马飞驰而回,大声禀报道:“捷报,谢副将已生擒亦卜剌本人。” “好,传令嘉奖!”徐晋愉快地笑道,事情比他想象中还要顺利,这都归功于刘显等人打探来的准确情报啊,要不然兵力再多十倍恐怕也拿亦卜剌没办法,当然,这也得益于神机营的高速机动性和强大战力,若换了一般的骑兵,未必能如此高效。 前方大捷的消息很快就在全军传开了,陈万全等西宁卫将士既震惊又惭愧,亦卜剌在正德年间便侵入青海湖一带驻牧,一待就是十几年,西宁卫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没成想徐晋带着神机营一到,三下五余二就给灭了,甚至连亦卜剌本人也成了阶下囚,真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啊,跟神机营一比,西宁卫简直就是饭桶中的饭桶,也难怪陈万全等人感到惭愧的! ………… 日头偏西了,橡皮山的一处绝谷中,横七竖八地倒满了人尸马尸,绝大部份都是黑帐骑士。亦卜剌麾下的三百黑帐骑士不仅战力很强,骨头也很硬,被困在绝谷中,竟然没有一人投降,可惜他们遇上了更硬的神机营,结果就是被全歼,而且在神机营的燧发枪下,他甚至没有近战的机会,大部份都死在试图突围的谷口。 当神机营打扫战场时,从死尸堆里抓到了试图装死蒙混过关的亦卜剌本人。 ………… 嘉靖七年一月十三日,北靖王徐晋终于率部抵达了青海湖西面的橡皮山下,随即,亦卜剌及其麾下一众骨干成员均被五花大绑地押到徐晋的跟前。 亦卜剌并没有下跪,昂然立于徐晋面前,显然想以此来维护自己最后的一丝尊严,而徐晋似乎并不生气,只是神色淡淡地打量着眼前这位严重发福的中年鞑子,最后哂然一笑。 亦卜剌不由恼羞成怒道:“明国人,你笑什么?” 亦卜剌不会汉语,说的自然是鞑靼语了,不过没关系,自有随军翻译官帮忙翻译。 徐晋脸上的哂笑更明显了,淡道:“本王笑的自然是你,明明很怕死,却偏要装好汉,倘若真是好汉,何必躲在死人堆里装死了呢。” 亦卜剌被拆穿了,面色胀得通红,咬牙切齿恨声道:“阁下可否告知尊姓大名?好让我亦卜剌就算死了也不作那糊涂鬼。” 赵大头撇了撇嘴冷笑道:“兀那鞑子听好了,此乃我大明北靖王,平西大将军徐晋是也!” 亦卜剌面色急变,脱口道:“你……原来你就是徐晋,灭了鞑靼的徐晋?” “嘿嘿,可不就咱们大帅!”赵大头得洋洋地道。 亦卜剌登时像失了魂似的,他原本就是鞑靼右翼三万户的领主之一,只是得罪了达延汗才南逃到青海湖地区的,说到底还是鞑靼的一份子,听闻眼前这名年轻书生竟然就是灭了自己国家的猛人,心中自然五味陈杂。 “难怪,原来是你亲自来了,看来我亦卜剌败得不冤啊!”亦卜自言自语般道。 赵大头怪眼一翻,暗忖,这鞑子还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就你这万把人,即使大帅不亲自来,神机营也分分钟把你给灭了。 此时,徐晋原本风轻云淡的表情却徒然变得冷沉起来,厉声喝道:“亦卜剌,你可知罪。” 亦卜剌机灵灵地打了寒颤,只觉一股无股的压力扑面而来,硬着头皮道:“北靖王阁下,不知本人犯了何罪,年前贵国还遣使与本部修好,现在却为何发兵袭击本部?如此出尔反尔,难道贵国天子不怕天下人耻笑。” 徐晋不由乐了,这个亦卜剌不仅狡猾,而且脸皮还厚,当下也懒得跟他废话,向着锦衣卫千户司马辕招了招手,后者狞笔一声退了下去,很快便将一名鞑子架了进来,赫然正是先前被刘显等人俘虏的窝泥兔。 此刻的窝泥兔看上去很惨,几乎不成人形了,两两条腿软趴趴地晃荡着,估计腿骨已经断成几截了,不用猜,定是锦衣卫的手笔了,折磨人可是他们的看家本领。 “此人叫窝泥兔,是贵部卜孩儿的手下,日前在西宁城外劫掠时被我军士俘虏了。”徐晋指了指趴在地上的窝泥兔淡道:“此人还供出了一份名单,译官,你来念念!” 翻译官恭敬地接过徐晋手中的名单念起来,上面讲得很清楚,谁谁在某日劫杀了大明的商人,谁谁在某日劫掠了大明的某个村镇…… 亦卜剌听着那份名单,额头上冷汗直冒,那些被念到名字的部落小领主更是吓得面如土色,止不住的瑟瑟发抖。 “大帅,念完了!”翻译官把名单恭敬地递还给徐晋,后者接过冷道:“亦卜剌,你此刻可知罪了?” 亦卜剌面色一阵青一阵白,之前明军没有证据,他还可以理直气壮地否认,此刻人证物证俱在,已容不得他继续抵赖了,只好硬着头皮道:“亦卜剌御下不严,本人向北靖王爷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再发生这种事了。” 在场一众明军将领不由哑然失笑,以后?还有以后,你当徐砍头的名字是白来的? 徐晋的目光很冷,脸上是泛起了笑容,点头道:“确实不会再发生了,来人,把名单上的人都砍了!” 一声令下,那些曾劫杀过大明商人,抢掠过大明边境的小部落头目全部被按倒,当头就是一刀,顿时鲜血喷涌,头颅滚落。 亦卜剌吓得双腿一软,扑通的跪倒在地上,瑟瑟求饶道:“亦卜剌知罪,北靖王爷饶命啊!” 在场所有明军将士无不露出鄙夷之色,果真是不见棺材不掉眼泪。 徐晋冷冷地道:“亦卜剌,想当初你被达延汗追杀得像丧家之犬,逃到此地才苟得活命,我大明先帝仁德,这才容你在此放牧,岂知你非但没有半分感恩之心,还试图占领地为我独尊,不仅残杀我大明商贾,还趁危劫掠我大明百姓,今日我北靖王既率王师而来,又岂有再容你……来人!” 铮…… 锦衣卫的两柄绣春刀便架在亦卜剌的脖子上,后者左点便吓尿了,一个劲地叩头求饶。 徐晋嘴角泛起一丝诡笑,看来亦卜剌比自己预料之中的还要怕死,这倒是好事。 徐晋打了个手势,两名锦衣卫便把架在亦卜剌脖子上的刀收起退到一旁,后者惊魂未定地摸了摸脖子,确认脑袋没有搬家,这才长吁了口气。 徐晋淡淡地道:“亦卜剌,饶你一命不是不可以,只要你替本王做一件事即可。” 亦卜剌闻言顿时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连忙道:“北靖王爷但请吩咐,亦卜剌必然无所不从。” “这件事若做好了,本王非但不杀,甚至禀明朝廷,封你个一官半职也是可能的,你应该知道,原鞑靼大汗之子门图,如今便是我大明的忠顺王,依萨娜亦被加封了郡主。” 亦卜剌眼珠一转,脸上不由露出一丝期待来,只要能苟活性命,其实到大明当个有名无实的侯爷也不是不能接受的。 “那个……不知北靖王爷想让亦卜剌办什么事?”亦卜剌小心翼翼地问道。 徐晋一挥手,命把其他人都押了下去,只留下了亦卜剌,这才问道:“亦卜剌,你当年是如何来到西海的?” 亦卜剌愕了一下,一时不明徐晋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支吾道:“本人当年被达延汗追杀,东奔西逃……” 徐晋皱了皱眉打断道:“你当年可是绕过嘉峪关,攀越祁连山来到此处的?” 亦卜剌摇了摇头道:“本人当年确是绕过了嘉峪关,可没有攀越祁连山,而是绕道沙漠。” 徐晋点头道:“那你现在应该还记得怎么走吧?” 亦卜剌目光一闪,已然猜到了几分徐晋的意图,猛点头道:“记得,当然记得,王爷若想通过沙漠奇袭敦煌,本人可以为王爷带路。” 徐晋淡笑道:“归化侯倒是机灵,只是本王不仅要你带路,还要你向叶尔姜人投诚,然后帮本王打开敦煌的城门。” “归化侯?”亦卜剌愕了一下,继而眼前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