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四年十月初七午时许,南京兵部尚书王守仁率领各路勤王大军抵达京城朝阳门外,合计兵力二十五万,对外号称五十万,声势之浩大,让全城军民为之振奋雀跃。 然而此时,无论是博迪大汗,还是俺答均已引兵退去,各路勤王大军磨刀霍霍而来,结果连鞑子的腿毛都没捞到半根,委实让人恼火。王守仁对此也是哭笑不得,连道徐子谦做人不厚道,自己吃肉,却连汤都不给大家留上一口。 当然,这只是玩笑之言,谁都知道老王这是对徐大总督的称赞和推崇,不过,也不排除有部份立功心切的将领感到失落,毕竟这种救驾的大功可不是轻易能有的,如今白跑一趟,功劳却没捞着,太丧了! 然而,这部份感到失落的将领很快又开始兴奋起来,因为平虏大将军徐晋的作战命令很快就下达了,将兵分两路追击博迪大汗和俺答。 无论是博迪大汗部,还是俺答部均是骑兵,以步兵追击骑兵显然不太现实,所以徐晋从各路勤王兵马中选出了六万骑兵,分成两路,再各配以七万步兵联合行动,分头追击博迪大汗和俺答。 徐晋自己亲率一路兵马追击俺答,而王守仁则率另一路兵马往古北口追击博迪大汗。 徐晋和王守仁经过商议后,定下了“敌进我退,敌退我追,敌驻我扰,能吃则吃”的十六字方针。 所谓的十六字方针,概括起来就是耍~流~氓,敌人跑路,我就吊靴鬼般死咬着不放;敌人要是调过头来打我,我就立即脚底下抹油;敌人要是停下来喘口气儿,我就骚扰他们;要是有小股敌人落单了,那就毫不犹豫地吃掉。 之所以采取如此猥~琐的策略,正是因为考虑到鞑子骑兵的战力强大,明军大有不如,这样子既稳妥,又能给鞑子形成有效的压迫,让他们不敢偏离路线大肆抢掠,给沿途村镇的百姓造成死伤和损失。 十月初八早晨,徐晋和王守仁各率十万大军出发了,徐晋往西直取紫荆关,老王则北进剑指古北口。 徐晋和王守仁所定下的十六字方针无疑相当管用,三万骑兵在前压迫,七万步兵随后呼应,稳打稳扎地往前推进,给鞑子形成了强有力的威胁。 俺答这次南下伐明虽然差点断了大明的国祚,但自身也折损了一半的兵马,关键是所抢到的财物,大部份都被他献给博迪大汗换取信任了,所以仔细一算,俺答这次南下实则是干了一票赔本买卖,唯一得到的好处就是名声和大量的汉奴。 正因如此,俺答便打算趁着撤退的时机,在沿途村镇捞足过冬的粮食物资,否则即使让他成功撤回长城之外,这个寒季也会相当难熬。 然而,徐晋率着十万大军像吊靴鬼般跟在屁股后面,这让俺答如同芒刺在背,而最令俺答感到气愤的是,一旦他派兵四出劫掠,明军的骑兵立马就会杀到以多欺少,如此一来,俺答的麾下不仅没抢到粮食物资,还连连损兵折将。 俺答一气之下率主力回头觅战,这时明军的骑兵却一拍马屁股远遁数十里,当俺答好不容易追上,迎接他的却是防守严密的步兵营寨,鹿角拒马挡路,长枪如林,还有热情地咆哮的佛朗机火炮…… 俺答试着冲击徐晋的步兵营地,最终也是老虎咬龟无从下口,只能悻悻地率军撤离,结果他这边一撤,明军的骑兵又屁颠屁颠地蹑了上来了。 俺答勃然大怒,再次率军杀回,结果跟上次差不多,于是俺答便派人到阵前辱骂徐晋,问候徐晋的祖宗十八代,声称要与徐晋的祖宗十八代发生赵友谊的关系,试图把徐晋骂得恼羞成怒,出营与他正面决战! 结果自然是屁用都没,徐晋淡定地选出了百多名声音洪亮的大头兵,在阵前与俺答的兵对骂,最后俺答没气着徐晋,自己反而气得咬牙齿切。 实在没辙了,俺答只能率兵继续撤往山西右玉县,一路上粮食物资没抢到多少,反而折了千余人马,掳劫到汉民也趁机逃跑了一大半,真是欲哭无泪! ………… 山西朔州,凛风如刀,风沙漠漠。朔州城的城头之上,一面绣有白莲的大旗迎风猎猎,一队队头缠红巾的军卒,正在城头上来回巡视警戒。 话说自从打开杀胡口放俺答大军南下后,李福达也随即发动了,他抢占了右玉城,并发兵迅速偷袭了朔州,公开竖起旗帜造反,在朔州城中招兵买马。 弥勒教在山西经营日久,座下信~徒众多,就连边军当中也有很多信~徒,李福达之所以能轻易拿下朔州,正是守军中的信~徒里应外合。 所以李福达在朔州城举起造反的旗帜后,各地的弥勒教徒纷纷来投,短时间内就让他聚集起数千人,再加上玉林卫原本的三千人,李福达麾下的兵力达了六千余。 另外,边塞苦寒,百姓生活困顿,在威逼利诱之下,一时间投靠李福达的当地百姓亦有数千人,于是乎,李福达的麾下兵力迅速壮大到万人,声势大盛! 这时,俺答大军打到大明京城脚下的消息也传来了,李福达不再犹豫,果断率军南下攻打太原府,准备取道西进占领关中。 然而却事与愿违,李福达才到太原府忻州,便遭到强有力的阻击,猛攻大半月均未能拿下忻州城,麾下反而死伤惨重,再加上粮食无以为继,天气又越来越冷,大雪纷飞。无奈之下,李福达只好下令撤回朔州城休整。 此时,朔州城内的府衙大厅中,李福达正与长子李大仁、三子李大礼,还有一众将领商讨再次攻打忻州的办法。 然而就在此时,李福达麾下一名教徒慌慌张张地跑进来禀报道:“将军,大事不妙了,刚收到京城传来的消息,俺答惨败在徐晋的手下,正率五万残兵往山西右玉县撤退呢!” 这犹如晴天一个霹雳,把李福达等人都震懵了,良久,李福达才会过神来,失声道:“怎么会如此,上次收到的消息,不是说俺答已经攻破外城了吗?” 那名教徒抹着冷汗道:“俺答确实攻破了外城,但是徐晋此獠端的是厉害,前几天秘密潜回京城,他经过暗中布置,不仅把城中的内应一举拔除,还将计就计诱俺答入城,坑杀了俺答麾下万余骑兵,就连赵全都失手被擒了,据说俺答本人也差点丢掉性命!” 厅内一众弥勒教骨干无不骇然变色,李大礼脱口道:“不好,二哥(李大义)怕是凶多吉少了!” 李福达面色铁青,真后悔自己当初没把徐晋给杀死,他沉声问道:“有大义的消息吗?” 那名教徒战战兢兢地道:“据眼线的消息,那晚大义少爷亲自杀入徐府,试图擒下徐晋的家眷,不过却中了埋伏,如今下落不明,不知……是生是死!” 嘭~卡嚓…… 李福达一掌按在桌子上,那张结实的胡杨木桌子当场四分五裂,一众骨干无不骇然地站了起来。 李大礼红着眼咬牙道:“父亲,孩儿一定会杀了徐晋这狗官给二哥报仇的。” 李福达不愧是个枭雄,一掌拍碎了桌子后,面色迅速恢复了平静,他淡淡地道:“传令下去,立即把朔州城中所有物资运往右玉城,全军撤往右玉城接应俺答。” 李大礼愕了一下,不解地道:“爹,俺答现在被徐晋追杀得如丧家之犬,咱们为什么还要去接应他?这不是自找倒霉吗?” 李福达目光凌厉地瞪了李大礼一眼,后者心头一凛,倒是不敢再质疑了。 李福达扫了一遍在场一众骨干,冷冷地道:“就连俺答也不是徐晋的对手,你们以为凭咱们这点兵力能与之相抗衡?” 众人无不心头微凛,确实,俺答麾下有五万铁骑都被徐晋追杀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自己这点人手估计还不够人家塞牙缝,要想活命还真得联合俺答,实在没办法还可以跟随俺答撤出塞外保命! 当下众人不再犹豫,立即命令手下士兵把朔州城的粮食物资装车运往右玉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