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遂带来的两卫人马驻扎在城外,然后只带了三百亲兵入城,一众官员士绅陪同,而李镇周伯龄等铅山匪首则被押进了县衙的大牢候审。 徐晋在上饶县中也算是名人了,但终究只是一介书生,自然没资格掺和到接下来的接风庆功宴,与费宏和山长等打过招呼后便带着家眷自行回家。 小奴儿朱厚熜骑在马上一脸的依依不舍,本来他要求继续住在徐晋家的,不过孙遂却不同意,理由是不安全,再加上徐晋劝说,朱厚熜才无奈地答应跟孙遂住到临时的巡抚衙门。 护院赵行和牟勇把徐晋等送回西市的住处,这才驾着两辆马车回费府。徐晋也兑现了当初的承诺,在家中取了二十两银子给赵行,作为牺牲那名护院的安家费。 二十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看着钱瓮中所剩无几的钱银,谢小婉不由发愁了,收拾打扫好后宅,立即便去清扫前边的店面,准备明天开业,谢家三兄也齐动手帮忙,都是穷人家的孩子,手脚勤快。 话说羊杂店刚开门不久,便有几名熟客进来了,都是对面车马行的车把式。 “徐家娘子,来碗肉汤面吧。”阎老蔫无精打采地坐下。 谢小婉歉然道:“对不起,我们刚从乡下回来,现在只是打扫清洁,今天不卖吃食。” 虎头虎脑的谢三枪玩杂耍般用手指旋转着抹布,笑嘻嘻地道:“几位大叔,明天请早啦。” 几名车夫均露出失望之色,其中一人道:“噢,真是晦气,没吃的弄碗水来喝总可以吧?” 都是老主顾,自然不能得罪,谢小婉笑道:“当然可以,不过要稍等一会,水还没烧开。” 此时对面的恒丰车行,大门的木栅紧闭,上面还贴了封条,正有数十名车夫愁眉苦脸地在门外张望,又或者席地而坐,像极了讨薪无门的农民工。 当然,这些车夫围在车马行门口并不是讨要工钱,因为工钱都是日结,当天就拿到钱,也就没有拖欠工钱这么回事。 只是前几天车马行因为涉嫌通贼被封了,车马行的掌柜和伙计都被抓了。而这些车夫都是靠赶车挣钱养家的,车马行被封了,自然就断了他们的生计。 所以一众车夫每天守在车马行外面打听消息,看什么时候能复工,毕竟一家老小都等着开饭哦,哪能不愁? 此时正值晌午,夏日炎炎,那些车夫见到这边的羊杂店开门了,纷纷跑过来乘凉讨水喝,瞬时间店内七八桌子都坐满了,就连屋外的檐阶上也坐满了人。 “徐家娘子,你们店里还需不需要帮工,我家里的婆娘干活勤快。” 这已经是第N个人这么问了,感受到威胁的二牛抢着嗡声道:“不需要,有我二牛在,一个顶仨,还请什么帮工?” 这时一名车夫忽然问:“徐家娘子,今天巡抚大人进城的时候,我好像看到你家男人和巡抚大人一道骑马而来。话说徐公子是不是跟巡抚大人很熟稔,能不能请徐公子在巡抚大人面前讲几句好话,让车马行重新开张?” 此言一出,一众车夫顿时像抓住了救命稻草,激动地道:“对啊,徐家娘子,你就行行好吧,车马行再不恢复,我家里都没米下锅。” “若车马行能重新开业,以后我一定天天来帮衬你们。” “帮衬算啥,让我给徐公子磕头也愿意。” 谢小婉连忙道:“大家快别说了,我家相公只是一介书生,哪能在巡抚大人面前说上话,与其在这里干耗着,大家不如到县衙向县尊大人陈情吧,总归要让大家有活可干的。” 谢小婉虽然心地善良,但也不是个蠢女人,恒丰车马行可是因为涉嫌通贼资贼才被封的,这可是杀头的大罪,自然不想自家相公掺和。 “嗯,徐家小娘子说得不无道理,走,咱们去县衙讨个说法。” 在一名平日较有威信的车夫带领下,一众车把式纷纷起身走出店门,结果谢小婉正暗松了口气,一名军士策马来到店门前。 这名军士翻身下马,疑惑地看了一眼四周的车把式,大声问道:“请问徐晋徐公子住这里吗?” 谢小婉连忙行出来道:“是的,军爷找我家相公有事?” 这名军士恭敬地道:“请徐夫人转告徐公子,巡抚大人邀他申时末前往府衙参加庆功晚宴。” “噢,谢谢军爷,我待会转告我家相公。” 那名军士拱了拱手翻身上马离去,谢小婉正准备返回店内,突然感觉不对劲,扭头四望,发现那些车夫都静静地站那,神色不善地看着自己。 谢小婉俏脸刷的红了,刚才还说着自家相公在巡抚大人面前说不上话,结果下一刻巡抚大人就派亲兵来请相公参加庆功宴! 谢小婉既尴尬又有点自豪,一溜小跑进了店里,吩咐二牛关门。 …… 后宅里,徐晋小憩了半小时便到书房中温书,过几天书院就要进行月考了,请假这几天的功课能抓紧补上,而八月份的院试徐晋是志在必得的,不容有闪失。 因为院试是三年两考,如果这次不通过就得等后年了,不仅输掉与族长的赌约,而且还会错过明年的乡试。要知道乡试可是三年一考的,错过了就得等三年,徐晋可不想把时间耗在这上面。 “相公!” 徐晋正看着书,忽然听到谢小婉小声地叫唤,抬眼一看,发现那丫头正在门外探头探脑,不由笑道:“鬼鬼祟祟的干嘛,进来吧!” 谢小婉轻手轻脚地行了进来,手里还提着一只包袱,低声道:“人家怕打扰相公了!” 徐晋知道自己读书时这小丫头很少会跑来书房的,估计是什么要紧事了,笑问道:“什么事?” 谢小婉把那只包袱放在旁边,喜滋滋地道:“相公,刚才巡抚大人派人来请你到府衙参加庆功宴呢。” 自家相公越来越出息了,连巡抚大人也邀请他参加宴会,小丫头自然心喜。 徐晋不禁有点意外,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这包袱又怎么回事?” “里面都是小奴……世子殿下平时换洗的衣服,相公顺道带过去吧。” 谢小婉神色惆然,小奴儿在家里住了大半年,她早就当成亲弟弟般看待,现在小奴儿离开了,还真的很不舍。 别说谢小婉,就连徐晋也颇有点不习惯,这小子在的时候不觉咋样,但离开了才总觉少了点啥,毕竟相处了大半年,一点感情都没有是不可能的。只是这小子日后可是九五之尊,是龙终究要回归大海。 徐晋点了点头道:“到时我带过去给他,不过怕他以后都用不着了。” 确实,这些衣服都是平民百姓穿的,恢复了世子身份的徐厚熜再穿这些并不合适。 谢小婉张了张小嘴欲言犹止,徐晋心中一动,很自然地伸手把她拉入怀中,搂住纤腰,笑问道:“什么事情吞吞吐吐的,是不是想给大哥把聘礼钱给出了?” 话说大舅子谢一刀已经年过十八,也到了成亲的年龄,之前徐晋就听小婉提过,大哥的婚事去年就定下了,只是女方要十两银子的聘礼,家里暂时还没凑够。 谢小婉撅起小嘴道:“才不是呢,我爹说了,咱谢家男子娶媳妇的钱得靠自己挣,如果连这种本事都没有,以后还咋养家糊口,干脆打一辈子光棍好了,也省得别人家的闺女嫁过来挨苦受累。” 徐晋不禁有些意外,看来自己这个老丈人倒是个有骨气的,再加上教出的儿女均有一身武艺,怕也是个有故事的人。 “那你刚才想说什么?”徐晋好奇地问。 谢小婉有点忸怩地道:“相公,对面的恒丰车马行被封了,那些车夫断了生计,央求相公在巡抚大人面前说句话,让车马行重新开业,不过我拒绝了。” 徐晋点头道:“你做得对,这事相公不好掺和的!” 开玩笑啊,恒丰车行马估计是宁王府的产业,涉嫌的又是通贼资贼,而且凭自己的斤两,还没有资格在这种层面上发话。 巡抚大人赏识归赏识,自身也不能太自以为是了,人贵有自知之明,得认清自己才能摆正位置,没那么大的头,何必去戴那么大的帽子。 以徐晋两人为人的经验来看,恒丰车马行要重新开张是不可能的,除非换掉老板,改头换面才有可能,不过这得要等上饶县这场官场风暴结束才行。 毕竟车马行关掉了很影响民生,等孙遂清洗完上饶县的官场,自然会有新势力占据这方面的空白,重新把车马行开起来。 车马行可是一笔极为赚钱的行当,徐晋也颇有点心动,只是无论身份地位,还是身家本钱,徐晋都没资格染指这块大蛋糕,搞车马行的没有点背景撑着,根本没办法开下去。 谢小婉闻言噢了一声,明显有些失望,徐晋那会瞧不出来,伸手轻捏了捏小丫头娇憨的脸蛋,笑道:“到时我跟刘县令提一下吧,车马行停了确实很影响民生,估计刘县令会想办法解决的。” 谢小婉羞喜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