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晋本以为在古代卖田地是件很简单的事,买卖双方只要一手交钱,一手交地契就行了,结果发现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其手续之繁复比现代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首先,亲戚和乡邻拥有优先购买权,所以你想卖田地,必须先征询过亲戚和众乡邻,如果确实没人愿意购买,这才可以卖给外人。 所以,这也是村民要卖田地,必须得先经过族长同意的原因之一。当然,族长徐德铭已经同意徐晋卖地了,所以这条并不成问题。 接下来,买卖双方还要在公证人的见证之下,丈量土地面积,评估肥瘦等级,然后洽谈价格,重新订立契约文书。 最后一步还要到县衙盖印,交纳契税,关键徐家村离着县城有六七十里远,一来一回都要花上两天时间,所以徐晋前后花了三天的时间才把卖田的事搞定。 六亩水田以平均十两银子的价格卖出,扣除交纳契税和掮客的中介费,还剩五十五两,如果按照购买力换算成人民币,估计相当于五六万块,足够一般的农民家庭十年使用。 当然,徐晋自然不会等着坐吃山空,他打算过完年后便搬到县城住,正所谓人多财聚,到时便可以发挥自己的特长,琢磨出些赚钱的营生来,将来也不至于为生计发愁。 这天早上,徐晋醒来后,十分意外地发现,谢小婉竟然还像小猫咪般蜷缩在自己怀中,以往这勤劳的小丫头天还没亮就起床生火煮粥了,今天有点反常啊,不会是病了吧? 徐晋心中一紧,在没有抗生素和消炎药的古代,伤风感冒都有可能要了命,急忙伸手抚谢小婉的额头,还好没有发烧的迹象。 “噢,相公你醒啦,我去煮粥!”谢小婉睁开眼睛,见到徐晋竟然醒了,连忙要爬起来。 徐晋忙把她按回被窝道:“还早着呢,这时外面冷,多睡一会吧,小婉,你有没哪里不舒服?” “没有啊,这新棉被好暖和,盖着真舒服,人家才睡过头了!”谢小婉有些不好意思地道。 徐晋好笑道:“小丫头片子,昨天不是嫌贵吗?” 前天到县城签卖田契约,回来时徐晋特意买了一床新棉被,还给谢小婉买了一套冬衣和一双冬靴,花费近二两银子。 古人穿衣习惯自己买布料剪裁,小户人家是为了省钱,而大户人家则是因为讲究,从《红楼梦》中的描写就可见一斑,连贾家这种豪门都是丫环替主子缝的衣服和饰物。 所以,市面上卖成衣的商铺很少,都是直接卖布匹的多,为了给小婉挑一件合身的冬衣,徐晋可是费了老大劲。就这样那小丫头还不乐意,嫌太贵呗,二两银子可是够家里吃半年的,所以一直嘀咕着要拿回去退了,最后徐晋请了家法伺候,这小丫头才服帖了。 徐晋提起昨天,谢小婉便禁不住想起昨天挨的家法,羞涩地白了相公一眼。 谢小婉娇小的身体很柔软,暖洋洋的抱在怀中十分舒服,徐晋不由有些心猿意马,把脸贴在小丫头的脸上蹭了蹭。 谢小婉小脸顿时红通通的,忽然吃吃地道:“相公,你衣服里藏了什么硬东西吗?顶到人家了!” 徐晋急忙捉住谢小婉摸来的手,身体往后挪了挪,尴尬地咳了声道:“没……噢,是毛笔哈!” “相公你怎么把笔放被窝里了?可别把新被子弄脏啦,快拿出来!”谢小婉急了,这可是五百文钱买来的上好棉被啊。 徐晋支吾道:“没事,洗干净了的……那个,小婉,你还是起床煮粥吧,我饿了!” 谢小婉似有所悟,哦了一声爬起床穿衣,趿上草鞋逃也似的跑了出去。 徐晋把被子过头一盖,这次糗大了,不过这也反应出自己的身体状况确实好了许多,之前身体太弱,根本没有晨【勃】的情况。 徐晋在床躺了一会,直到某小兄弟偃旗息鼓才爬起来洗涮晨练。 吃完早餐后,徐晋背起了小婉备好的书篓,准备出发去书塾上学,由于忙卖地的事,他已经三天没去上学,说不得要挨郭夫子一顿教训。 “小婉,相公下学回来必须看到你穿棉衣和靴子,要不家法伺候!”徐晋回头对送出院门的谢小婉“凶”道。 这小丫头舍不得穿徐晋昨天买的新棉衣和靴子,说要等过年那天再穿,所以此刻还穿着她的襦裙和草鞋。 谢小婉红着脸一扬下巴:“就不穿!” 自从徐晋的所谓家法暴露后,对小丫头已经没有半点威慑力了,就是有点羞人。 徐晋一本正经地道:“行啊,胆子肥了,相公的话都敢不听了,那就用升级版家法伺候!” “相公,升级版是什么意思?”谢小婉愕然道。 “意思就是加强的,更加厉害的家法,比如脱掉裤子打!” 谢小婉暗啐了一口,掩住脸飞快地跑回屋中,相公真真不知羞,这种话也说得出来。 徐晋哈哈一笑,心情愉快地背着书篓走了,一边还哼着曲调古怪的小曲,当然,是古代人觉得曲调古怪。 “徐兄,等等我!” 徐晋进了郭家庄,差不多要到郭夫子家门了,忽然听到有人喊自己,站定转身望去,只见一名少年背着书篓正追上来。 这名少年叫郭文贵,年龄与徐晋相仿,郭家庄本村人,也在郭夫子的书塾上学。书呆子为人木纳,唯独跟这个郭文贵能聊几句。 “郭兄早安!”徐晋拱手微笑道。 郭文贵微愕,徐晋现在的气质和举止让他颇有点不适应,拱了拱手道:“徐兄早安!” “郭兄喊住我可有事?”徐晋微笑道。 郭文贵左右看了一眼,把徐晋拉到一边,低声问:“徐兄,夫子是不是让你参加明年的县试?” 徐晋点了点头,这也没什么好隐瞒的。郭文贵眼中闪过羡慕之色,还有一点点妒忌,以往他跟书呆子读书的进度差不多,而且头脑要比书呆子灵活,再加上书呆子卧病了几个月,他自然以为自己的功课要比徐晋好,谁知夫子竟然让徐晋参加明年的县试,而不是他。 “恭喜徐兄!”郭文贵有点不自然地道。 徐晋是什么人,商海浮沉的老鸟,最擅长察言观色,那还瞧不出这半大小子的心思,微笑道:“轮学业,郭兄在小弟之上,只是小弟家境难以为继,乞求夫子让我参加明年的县试,希望能趁早搏个功名罢了!” 郭文贵闻言心里舒服了些,拍了拍徐晋的肩头道:“孟子曰: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徐兄虽身处逆境而不气馁,卖田立志科举取士,实在令小弟佩服。祝徐兄旗开得胜!” “承郭兄吉言!”徐晋微笑作答,看来自己卖田的事附近都传遍了,正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估计很多人都在背后笑话自己是败家仔吧。 当然,徐晋并不在乎这个,等自己明年考个秀才,所有笑话自己的人都会闭嘴。 “徐晋,另外还有件事要提醒你的!”郭文贵忽压低声音道。 徐晋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什么事?” “昨天郭管家找夫子聊过,还让我们以后不要和你结保!” 徐晋的心不由一沉,暗骂了一句王八蛋,报名参加县试是要保结的,所谓保结,就是要同县的五名考生一起互结,互相证明对方的身份是真实的,防止有人冒名顶替,这是一种连坐制度,要是五人中任何一人出了问题,五人连坐,轻则全部取消考试资格,重则杖责,关进大牢,甚至流放三千里劳动改造。 此处,除了五人结保,还需要本县一名禀生作保,担保考生是他本人,祖上三代清白,没有孝期在身等等。 所以说明朝的科举考试是十分严格的,现在的高考与之相比,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 徐晋要是找不到人和他一起结保,那便意味着不能参加明年的县试,郭管家这报复可谓恶毒非常。 徐晋瞥了一眼郭文贵,敏锐地捕捉到这小子眼神中隐藏的一丝窃喜,妒忌啊,果然是一种毒药! “谢谢郭兄提醒!”徐晋淡淡说了一句,转身便走进郭夫子家院门,也懒得再跟郭文贵这种人多说,反正这次他又不参加县试,自己并不需要找他一起结保,现在关键是郭夫子的态度。 只要郭夫子继续支持自己参加县试,以他的人脉,到邻村给自己凑四名考生一起结保应该不是难事的。 徐晋行到课室外,正好遇到郭夫子拿着戒尺从内宅踱出来。 “夫子早安!”徐晋和身后的郭文贵连忙行礼。 郭百川跟平常般板着老脸,瞧不出喜怒,微点了点头道:“徐晋跟老夫来!” 郭文贵看着徐晋跟在夫子后面进了休息间,故作同情般摇了摇头,自己这位同窗恐怕不能参加明年的县试了,嘿,所以人还是要有自知之明,得罪谁不好,竟敢得罪郭员外的管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