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安雁却是冷笑起来,“瞧瞧,说什么不在意当家,这口口声声说的又是什么?” 她说至如厮,沈方睿图穷匕见,露出凶恶的脸道:“我是沈侯府唯一男丁,就合该我当家,要你这女子来当家不伦不类,只叫旁人看着笑话!” 沈安雁冷冷回道:“先不谈你尚未及冠,正处弱年,无法当家做主,便是叔父如今尚处边疆,正抵御外寇,家中变故怎能不待他首肯一声?” 沈方睿轻呵一声,“他一直偏颇你,这事告诉他岂不是我自找死路?再则,他不过一介外人罢了,从前是看在祖母的面上,给他一言二句的尊听,如今祖母都不在了,他又有什么资格同我说这些?” “小侯爷好大的口气。” 这道男声极好听,像是琴音铮铮,又仿佛夹杂着流水淙淙刷过青石的冷冽。 沈安雁犹记得最初时便是爱上了这样的声音,之后再看相貌又意识到古人所云惊为天人到底是为何。 之后相识相交,一起诵读,隔着泾渭分明的交界线,看着他绝美的鬓角,听着他回答夫子的问题行云如流水,砰然心动的那颗爱意便悄悄埋下了种子,之后发芽,直到他承了父母之命。 瞬息的事情,沈安雁回过头,看着站在月下自朗朗的谢泽蕴,唤了一声,“五世子。” 谢泽蕴嘴角泄过一丝冗杂的情绪,眼神却掠向沈方睿变得如冰棱一般渐冷,“小侯爷就不怕方老太太在天之灵听见不安吗?” 沈方睿是小侯爷,虽说品阶差不多,但谢泽蕴到底是承着皇家一脉的血亲,所以不敢放肆,只客客气气地作揖,“五世子教训的对,是我唐突了。” 他一语未毕又道:“可是我也是情有可原.......” 谢泽蕴却不想听他再说,只是加重了声道:“小侯爷,我今个儿来是带着圣意过来的。” 沈方睿心砰砰的如雷般作跳,然后就看见谢泽蕴从锦盒抽出一卷圣旨,摊开而读,其内所述不过在服丧期间,一由沈安雁亲自作管侯府,而沈方睿因年纪尚幼,暂且搁置沈侯府当家一事。 沈方睿听闻大惊失色,骤然起身怒道:“不可能!我是沈侯府唯一男丁,我不当家谁当家,让沈安雁吗?” “小侯爷。” 谢泽蕴沉着声警醒,“面旨如面君,你这般可是在公然抗礼?藐视皇恩?” 沈方睿瑟缩了脖子,方才颤巍巍地俯下身泥首,“臣知罪,多谢圣恩。” 谢泽蕴则将圣旨递到沈安雁面前,一改方才,和柔的笑,“只是得辛苦三姑娘了。” 沈安雁嘴角撑起苦涩的笑,“给祖母送终,是我之本分,如何能道辛苦。” 沈安吢的声音便随乘着夜色悠悠荡来,“三妹妹这话极是,倒是牵累了五世子,这大半夜地跑来通传圣旨,不过想及世子与三妹妹的情谊,却又觉得到底不为过了罢。” 沈安雁知她轻淡的面容下藏着如何的汹涌心思,但她只是拧着眉回道:“大姐姐这话倒是差异,五世子通传圣旨难道不是奉了皇命?又如何关乎我二人的情谊?还是大姐姐说岔了,并非我同世子的情谊,而是我同圣上的关系匪浅?” 最后一句令众人拂色。 但其实又无法反驳。 毕竟圣旨在这里响当当摆放着的,这旨意又句句都在偏颇沈安雁。 沈方睿气恼得厉害,顿足喝道:“谁知你使了什么腌臜手段,蛊惑了圣心.......” 他这话还未说完,便惹来沈安吢和谢泽蕴的怒斥。 “大爷!” “小侯爷!” 谢泽蕴看着沈方睿那削瘦的身子在夜里觳觫,声音没有半点留情,“仔细你的嘴!再说出这等浑话,我立马拉了你去面圣,叫圣上瞧瞧沈侯府的小侯爷心思生得有多肮脏!” 沈安吢拉着沈方睿连忙跪地求饶,“世子饶恕,是大爷太纵了性,一时口无遮拦,还望世子恕罪,饶了他这一回。” 谢泽蕴没有回答,只是将眼神轻飘飘的落在沈方睿身上,后者哆嗦了一下,狠狠磕头,“世子饶恕,世子饶恕。” 谢泽蕴这才拂袖作罢,“你是小侯爷,要管也是沈侯府的家事,还轮不到我插手。” 这话便是将沈方睿的何去何从交由到了沈安雁手上。 沈安雁面对着沈方睿他们的迫使,淡然着面孔吩咐:“大爷出言不逊,多次劝教,不知悔改,将他拉进柴房闭门思过。” “三姑娘!”沈安吢心跳如鼓,冷冷看着她,“他可是大爷,你们是同辈,你不可以这般责罚他。” 沈安雁并不受她的威胁,眉峰轻挑起来,“为何不可?他冲撞圣恩,方才又将祖母灵堂闹得鸡飞狗跳,踹了王嬷嬷还大放厥词,若是容他一直这般下去,岂不是看着沈侯府自取灭亡?” 当即便叫了几个下人架着沈方睿退下。 漆黑的夜里传来沈方睿的怒吼声,“放开,放开,你们活腻了吗?” 纷杂的脚步声带动着沈安吢的面容也难看了起来,“三姑娘,你这般做太过了。” 沈安雁睥睨她,“大姑娘不必如此劳心劳力,还是多多自扫门前的雪,想想为何圣上会下如此旨意。” 她亲眼看到沈安吢的脸色沉下,孰若黑炭,可她没有再管,只是将她打发走。 沈安霓似乎极怕同沈安雁独处,见到沈安吢退下,作了福匆匆就走。 如此院中只剩下她和谢泽蕴二人。 谢泽蕴望着离去的沈安霓,目光深思,“二姑娘似乎变了不少。” 沈安雁将他的话听了进去,可并不愿执于此事再话,而是郑重稽首,“多谢世子殿下。” 谢泽蕴骇然,连忙去扶,“我都说了,我们俩何必谈这些礼数。” 沈安雁依然那副礼势,只抬起头,隔着凄冷的月光看他,“那都是从前的交情罢了,早就随流水过了,又如何能比得上如今世子这般上前替我解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