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1回:知县宅邸一片绿
却说凤染受到知县夫人的热情款待,整个府院内眷皆恭敬相陪。邓媳妇儿替主子将薄礼递上去,又得到知县夫人百般叩谢。 凤染不知知县夫人的名讳,只听水生隐约提了一嘴,道她姓的是王氏,遂笑盈盈地说:“我今儿来府上不曾提前打招呼,给王夫人添麻烦了。” 知县夫人引凤染坐到中堂上首,欠身恭顺道:“侯爷夫人说的哪里话,您能来我们这儿,是寒舍蓬荜生辉。” 凤染望向这位富态的知县夫人,不住地喟叹,瞧人家这大气端庄的官太太气质,不知是苗刃齐教导后宅女眷有方,还是这位王夫人本身素养就是如此。 凤染之前没有接触过这类妇人,自惭远不及人家一半儿得体。要是以后隋御真能翻过身,她是不是也得提升提升自己?免得跌了建晟侯的脸面? 她心里腹笑,口中已多次让知县夫人落座。建晟侯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底下百姓或许不清楚,地方官吏哪有不知道的? 凤染没有遭到白眼,反而被知县夫人这么厚待,已算给足隋御脸面。 凤染一面和知县夫人叙家常,一面打量这看似低调的知县老爷府邸。苗刃齐的一众小妾露过脸后,便被知县夫人打发下去,堂屋里仅有她在位相陪。 苗刃齐的基本情况,确与凤染来之前,从水生他们那里得知的差不多。这位知县老爷没啥问题,就是家中小妾多了点,子嗣稍少了点。如今入了内宅,见了内院各处陈设,内眷们穿的什么料子,待客沏的什么茶、什么果儿,更能判断苗刃齐是否清廉。 至少到目前为止,凤染没找到异常之处。所以这位苗大人当真没有被雒都那边的人利用?他给李树元报信儿,完全是因为二人的旧交之情? 水生不是吃素的,跟在凤染身后混进府中,便想法子溜到苗刃齐的书房里。企图在那里找到点蛛丝马迹,可他才摸进书房,便有一对儿男女随后闯进来。 水生赶紧躲到书柜之后,仔细瞧了半日,才隐约记得那女子貌似是刚才在前院露过脸的一位,大抵是苗刃齐的一房小妾,而那男子看打扮应是这府上的侍从小厮,这样两个人腻乎在一起,他们要干什么不言而喻! 水生无奈地揉起眉头,正事儿一点没有办成,却在这里偷窥到如此香艳之事。 “前院儿有要客,不要被人发现!”女子娇嗔地说道,身子却非常诚实地配合着男子。 男子手劲儿没个轻重,揉捏的女子忍不住叫唤,“那算哪门子要客?你不知道建晟侯是谁吧?就是那个残废双腿的将军。” “我听说过的。”女子断断续续地道,“到咱锦县上这么久,还以为那一府人早死绝了呢,没成想今儿来咱们府上了。也就是大夫人礼数周全,换了我,我才不这么低三下四地讨好她呢!大夫人都多少年岁了,竟对个小丫头毕恭毕敬的。” 水生心道,所以啊姑娘,哪怕你没有让苗刃齐头顶发绿,就你这觉悟也只配做个小妾,苗刃齐怎能把你扶正? “就你刁歪,专心点儿!”男子涎涎地笑道,身上动作不停,“老爷在官场小心谨慎得很,没瞧见这书房里连封书信都难觅么?每次雒都、盛州那边来消息,看完之后随即就烧掉。” 水生身子一紧,这一趟没有白来,总算听到点儿有用信息。 “老爷窝在锦县都多少年了,还想升迁不成?怎么还那么关注外面的事。” “咋能不关心?你知道前段时间盛州闹出个杀人大案吧?” 男子刚说出这一句,门外猝然传来几声响动,慌得二人立马停下身上动作。害得水生也跟着紧张得够呛,仿佛偷期那人是他似的。 “喵——” “是夫人养的那只大花猫。”女子松了口气,笑道,“算了算了,改日吧,偏你这么大胆子,青天白日拐带人家做这种事。” “还不是你出去见客穿得这身衣裳太好看,我一见到就情不自禁把持不住嘛!”男子扫兴地理正衣衫,“不知道是谁缠着我要生儿子,我帮谁?还不是帮你。” 女子向窗外探了探,没有马上出门,“院子里有人,再等一会儿。” “老爷书房一般不教人进来打扫,你不用这么紧张。” “小心点儿好,万一被老爷发现,我要被浸猪笼的!” 水生在暗处气得要死,你们俩能不能别扯那些没有用的了?快点讲盛州杀人大案呀? 可天不遂人愿,这二人直到离开,都没有再提起盛州杀人大案。水生不甘心,又在苗刃齐的书房里好一顿翻找,终于在一处暗格里发现一封密信。 水生不能带走这屋中的任何物品,潦草看过以后又把密信归到原位上。待他回到前院时,苗刃齐已从县衙急忙赶回来。 府上给报信儿的速度真快,这才多大会儿工夫苗刃齐就已回府。 一个小厮凑到水生跟前,小声道:“你怎么才回来,我们府上有好几处净室,可是走丢了?” “可不是嘛?刚才就按照小哥儿所指方向寻去,半天都没有找到。好在半路遇见两位姐姐相告。”水生垂头应道。 苗刃齐大步跨进中堂,眼光倏地在水生身上顿了一下,心中油然警惕起来。这小厮看着虽脸生,却给人一种不简单的感觉。他本来就对建晟侯突然造访心生疑窦,该不会是那隋御故意派人来探查他的吧? 水生低着头,脑子里正回想在书房里看到的密信内容。 “侯爷夫人大驾光临,下官有失远迎!”苗刃齐没时间过多思量,已摆出一副笑脸去面对凤染。他躬身揖道:“不知侯爷夫人来府有何事情?” 凤染用最短的时间跟知县夫人混熟,二人已拉手互诉起情肠。邓媳妇儿和知县夫人的贴身侍女面面相觑,那副场面跟俩人是失散多年的亲姊妹一般。 凤染先说没有外人在场,用不着说谦词讲规矩,一会儿又说她一见王夫人就觉得投缘,俩人年岁是相差不少,她却觉得王夫人像她的娘家大姐一样。 这纯属瞎掰,凤家嫡长姐才年长她几岁?但凤染偏这么说,一口一个“姐姐”的叫着,愣是把知县夫人哄得心花怒放。 等到苗刃齐赶回来,看到她们俩言笑晏晏的样子,半晌都没有消化明白。他在建晟侯府里又不是没领教过凤染的厉害,看来这位小夫人真不可小觑。 “我本早该过来的。”凤染先瞅了知县夫人一眼,才望向苗刃齐,“上回陆荣那事多亏康将军和苗大人替我做主伸张正义,不然……”她扯过帕子擦起眼角硬挤出来的眼泪。 “侯爷夫人严重了!那陆荣就是活得不耐烦,打劫打到夫人头上。老天有眼,让康将军现场抓获。下官已把他案子结了,往上报过去,就等着择期问斩。”苗刃齐笑蔼蔼地道,“下官打罚一样都没缺,替夫人出了口恶气。” “就知道苗大人会这么做。”凤染破涕为笑,仍往知县夫人那边瞟去,“王夫人,我说的对吧?” “对,对。”知县夫人笑得合不拢嘴,和凤染默契对视。 苗刃齐不好问她们之间到底讲了什么话,但从他正室夫人的笑面上来判断,凤染定是把他夸上了天。 “如今天寒,我家侯爷又病重一场,可怜我天天抽不开身。前两日才有好转,他便催着我来府上拜谢。” “额,侯爷伤病又严重了?” “可不是嘛,春夏还能好些,秋冬根本不行。身子好一阵儿坏一阵儿,有的时候看上去跟正常人没啥两样,有的时候,哎……”凤染又戚戚然地哽咽起来。 “侯爷受苦,侯爷夫人更是辛苦。”知县夫人跟着红了眼圈,附和道。 “今儿和王夫人说说体己话,我这心里头别提有多痛快。来锦县这么长时间,就数苗大人待我们最好。” 知县夫人许是被凤染的情绪所感染,都没有跟自家老爷商议,便道:“侯爷夫人若是不嫌弃,以后便常来寒舍坐坐。” “真的么?不会打扰到王夫人?”凤染就等她主动说出这句话,“侯府离县上有点远,要是王夫人愿意,平日里也可去我们那里走动走动。” “妾当然愿意。”知县夫人点头笑道,“妾很愿意。” 苗刃齐有些愣住,他这一向稳重的正室夫人今儿是怎么了?当真和建晟侯夫人如此投缘? 三人在中堂里闲聊一会儿,凤染话锋一转,道:“苗大人,从咱们府往康将军那边军营地要走多久啊?” “怎么都需大半个时辰。”苗刃齐想了想,确认道,“侯爷夫人要去康将军那里?” “我家侯爷给我指派的任务,我哪里敢不从。”凤染苦哈哈地说,“就是不知路上好不好走,真怕再遇到流寇。不过有苗大人和康将军在,咱锦县定没人敢作妖。” “近来岁末不太平,侯爷夫人还是小心为上。”苗刃齐望外瞟了瞟,趁机问道:“您只带了廊下那一个小厮?” “是啊。” “侯爷夫人不可大意,那一人怎么能够?瞧那样又不像是跟侯爷上过战场的武将。” “那个?”凤染指了指门口,“是我出门前随便抓的。”她心里怦怦乱跳,苗刃齐到底是老油条。 “还是让下官派人护送夫人一程吧?” 凤染死不死的跟苗刃齐没关系,但这人从他府上离开,万一途中出点岔子再赖到他身上怎么办? 凤染自当推托,苗刃齐没奈何,故意吓唬道:“侯爷夫人不知,盛州前段时间出了场杀人大案,那杀人凶手到现在都没有缉拿归案,上面早传下信儿来。要是那歹人就藏匿在锦县,再让夫人碰见可怎么得了?” 跟着隋御还怕没有这种运气?那杀人大案的“凶手”不仅让他们遇见,而且现在就在知县大人家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