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八十一章 再等等
沈岁的未婚夫只是一个正五品的官员。 是去年皇帝亲封的探花郎,如今正任职于翰林院,家中世代清贵。 沈绾根据沈岁的提醒,寻到那户人家的时候,对方知道她的来意面色一变。 随后又踌躇着打开门:“还请王妃进来吧。” 周家只住在一个三进的院子里面,屋内很多东西都是以简朴为主,下人领着沈绾到了那周汉林在院子外面。 他低声说:“自打我们少爷知道了这件事情之后,便一直四处奔波,却被人打了一顿,现如今正躺在床上,您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他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将门给打开。 沈绾进去的时候便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药味。 紧接着目光就落在了床上。 那人面颊凹陷,形销骨立,盖着一层薄的警备,魂魄像是被勾走了似的,一直呆愣愣的望着窗外。 “我们家公子早就仰慕沈岁姑娘许久了,好不容易能够求亲成功,欢喜了许久,却没有想到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下人沉重的叹了一口气。 “老奴僭越了,若是王妃真的有办法的话,就请帮帮我们家公子吧。” 沈绾上前一步,喊了一声:“周汉林?” 躺在床上的青年似乎并没有听见,也没有转头。 “我是沈岁的妹妹,她让我过来找你的。”沈绾压低了声音。 原本引她进来的那小厮已经相当识趣儿的退了下去。 屋子里就只剩下了两人。 刚才还望着窗外的周汉林,立刻转过头,咳嗽了两声,惨白的面容上面浮现出两抹不健康的红。 他一双眼睛神采奕奕的看着沈绾:“是她让你来找我的,她可有说什么?” 沈绾将一块玉佩交给他。 在大梁王朝男子,将自己的随身玉佩赠与女子,便代表了心仪之人。 这块玉佩看起来平平无奇,甚至做工还有些粗糙,却是曾经的周汉林自己去找老师傅带着自己慢慢的刻好的。 付出了他许多的心血,后来将这块玉佩送给沈岁,也代表着他自己的心意。 如今这块玉佩再次回到他的手上,他眼神发愣,双目之中竟是流下两行清泪:“她这是不要我了?” 他捏着帕子,捂着自己的胸口咳嗽了起来,瓣上离开的帕子之间竟是带着几抹刺目的红。 沈绾恍惚之间又想起了那件嫁衣。 这两人都是痴情的种子。 心底微微叹了口气,她这才说:“她说她的嫁衣还未曾绣好,可是却来不及穿上了,让我替她去找那件嫁衣,等到行刑的那日,她想穿上那件嫁衣。” 周汉林恍惚之间也随着沈绾的话,慌慌张张的点头:“是该穿上嫁衣的,我的衣服呢,我的衣服呢?” 他匆忙的从床上翻身下来,却由于体力不支砸在了地上。 沈绾看着他可怜,伸手想去扶他,却见着他手脚并用的往前爬了起来,翻箱倒柜的找出了一件红色的婚服。 “我早就将这件衣裳给做好了,她穿嫁衣,我穿婚服,正好我娶她,我娶她。”他抱着衣裳,又痴痴的笑了起来。 微微出神的双目之中仿佛已经看见了成婚那日的场景。 沈绾剩下的话,咽进了喉咙之中。 什么若有来生,或许不用告诉对方了。 她手指颤动了一下,终究是于心不忍,轻轻地提醒了一句:“你可知道,你若是这样上刑场,等待你的是何下场?” “下场?”周汉林恍惚间回头,脸上带着几分笑意, “我只知道,那一日我要将我未过门的妻子娶进周家。” 外面狂风大作,吹得窗户砰砰作响,一阵风席卷进来,吹起了瘦削青年的发丝,连带着他手中的红袍也一起翻飞。 可他眼中带着的憧憬之色,却让沈绾很多年之后回忆起来,都禁不住感叹。 情这一字,最是折磨人。 沈家人行刑的日子定在七月十三。 刑场的四周没有多余的人,只有一些官差们在周围看着。 行刑的人是兵部尚书。 沈绾终究是找到了那件衣服,给沈岁穿上了。 她走到沈岁的跟前,喂她吃了最后的一顿断头饭,指尖在微微颤抖。 有着沈绾的这一层关系在,沈岁今日穿着那件绯红的嫁衣,头戴步摇,描了红妆,抬眸之间,自由一股温婉。 “今日是我大喜的日子,你哭什么哭?该笑才是啊。”她柔声道。 沈绾垂着头,滚滚热泪砸在地上,染湿了一片黄沙。 沈岁抬起手,擦掉她眼角的泪珠,说:“你别哭了,你哭的样子可真难看。” 她目光越过沈绾的肩头:“快到午时三刻了,赶紧走吧。” 旁边的刽子手也在催促。 “王妃请让开。” 沈绾跪在谁的跟前不愿意让开。 不远处顾承恪走过来,牵着她的手将她拉开。 沈绾看着不远处的刑场入口,心中着急,捂着自己的唇,泣不成声道:“再等等,你再让他们等等,再让他们等一下好不好?” 她拉着顾承恪的衣袖,哀求道,已经哭成了一个泪人。 天上的太阳已经挂在当空了。 兵部尚书看了一下日头,手里面的令牌正要落下的时候,顾承恪却冲着他打了个手势,摇摇头。 先不要动手。 兵部尚书心中一凛,小心翼翼的走到他的身边说:“王爷,这时间已经差不多到了。” 圣旨规定的是这个时候,要是过了,到时候可就是不按时行奉诏,是要砍头的大罪的。 “再等等。”顾承恪将沈绾拥入怀中,“若是真出了什么事情,由本王来扛着。” 兵部尚书心急如焚,看着在他怀中的沈绾连连叹气。 真是红颜祸水,红颜祸水呀。 曾经说一不二的战神,何时也变成了这个样子。 他连连叹气,连连摇头。 眼见着日头走得越来越快,他又忍不住催促道。 “王爷,咱们到底在等什么?” 终究是要砍头的,就算能够拖上这一时半会儿的,又有什么意义呢。 这位王妃实在也是太拎不清楚了。 顾承恪说:“再等等。” 兵部侍郎却等不及了:“您是皇室子弟,皇上纵容您,可是我却不行啊,王爷。” 他匆匆的回到自己的位置上面,拿起令牌正要丢下:“行——” 顾承恪眼神一凛,随手抄起一把剑,直接将那令牌给打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