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的皇宫里,同样有一座宣光殿,如今就是潘太后的寝宫了。 说是太后,潘外怜如今也不过是二十许人,哪能整天闷在殿里,这不,带着刚学会说话的永平公主元婴在皇宫的草地上玩闹。 早有宦官通报,潘太后带着元婴前来迎接。 按国家制度,皇帝是要给太后请安的,不过元冠受显然不是遵守这种繁文缛节的人,稍微意思了一下就完事了。 “太后安好?” “哀家安好,圣躬安?” “朕安。” 简短的对话过后,元冠受还是对女儿元婴更有兴趣一点。 “呀~” 元冠受矮着身子被元婴拉着在草地上到处跑,跑了半晌,元婴的小腿实在是跑不动了,见元冠受躺在了草地上,于是一屁股墩坐在了他的胸膛上“咯咯”直笑。 “永平啊永平,你以后呀,就永远平平安安,过完这一生,好不好?” 元冠受很忙,所以很少来后宫,潘外怜如今衣食无忧,只要西魏(非正式国号,仅作指代,与东魏对立)不被灭国,她这一辈子荣华富贵也享受不尽。 因为潘外怜作为太后,代表的是大魏法统性的延续,她活着不仅仅是作为一个生命个体活着,更像是北魏荣光的证明。 潘外怜陪着的笑意,带着些小心翼翼,当年烟行媚视的潘嫔虽然成了潘太后,却是不敢跟元冠受拿什么太后的架子的。 毕竟,元冠受不是元诩这种傀儡皇帝,马上打出来的江山可是实打实的。 “吃穿用度可有欠缺?今年关陇大旱,宫里也节衣缩食了一些,算是共度时艰吧。” 跟女儿玩闹了一阵,元冠受随口关心了一下潘太后的生活。 “托至尊的福,并未短缺什么,只是总呆在宫中,永平也有些烦闷,不知是否有机会出宫游玩?” 不算很过分的要求,在胡太后的时候,后宫的嫔妃们总能陪着胡太后去洛阳周边转转,当然了,每次“转转”,花费的国库金银可就不可计数了。 元冠受沉吟片刻,其实不光是永平,连他在宫里处置政务的多了,也有些烦闷,人总要换换心情嘛。 “等朕北征归来的吧,朕带你和永平出宫去南郊走走。” “那哀家便预祝至尊得胜归来。永平,还不谢谢至尊。” “阿~翁” 永平公主元婴用大大地眼睛看着元冠受,宫人们听到这句“阿翁”,都吓得后退了好几步。 公主管皇帝叫阿翁... 元冠受倒也不避讳什么,还是那句话,在长安,他是主宰一切的至尊。 捏了捏永平的小脸蛋,元冠受结束了陪伴女儿的短暂时光,天黑之前,还要去丈母娘那里一趟,听说最近小舅子很不安分。 .................. 萧宝夤有三子,萧烈、萧权、萧凯。 当年元冠受与萧绾绾成婚,这一家借着胡太后赐婚前来参加婚礼的名义,都从洛阳过来长安,但萧烈是驸马,娶的建德公主,因此不得不回洛阳,而萧权、萧凯则一直留在了长安。 萧宝夤自立为帝,萧烈被胡太后赐死,萧权、萧凯则随着萧绾绾一起被送到陇西。 如今元冠受登临九五,这两位小舅子也沾了光,看在老丈人的份上封了侯,在禁军领了份闲差,平时也算不得如何辛苦。 而今日的齐国夫人府,却有些鸡犬不宁的意味。 “三郎,你想射死二郎吗?” 当元冠受制住了管家的通报,悄悄地进来时,元氏正怒气冲冲地训斥两个不成器的儿子。 萧权缩着脑袋,脸色有些发白,汗水止不住地从他的额头上滑落,发簪已经掉落,连头发都被带掉了一小片。 而萧凯的脚下扔着一张做工精巧的步弓,讪讪地听母亲教训。 “妻母(南北朝岳母的称呼)怎地如此动怒?是谁惹了您了?”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元冠受的声音从墙外传来,院内几人连忙相迎。 却见一身常服的元冠受,在齐国夫人府上管家的引领下,来到了内院的门口。 齐国夫人府就在皇城边上,是一座非常不错的大宅子,若没有管家引路,在这迷宫似的宅院里,可没法轻易找到主人在哪里。 说来也惭愧,就连皇宫,元冠受也只熟悉日常起居、会见朝臣、处理政务用途的等几座宫殿,至于其他宫殿,尤其是后宫的宫殿,连他也没逛全呢。 “至尊见笑了,二郎、三郎射箭取乐,三郎险些害了二郎性命,故此训斥一番以作惩戒。” 元冠受皱了皱眉,见萧权的头上被箭矢带掉了好一片头发,帽子发簪都掉了。这几日没少听皇后说萧家的三郎顽劣,没想到萧凯竟是这般胡闹。 元冠受俯身捡起那张做工精巧的步弓,萧凯已经紧张的不知所措,连攥紧的手指骨节都有点发抖。 萧凯心里知道姐夫不会杀了自己,但是真当元冠受这位从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马上天子站到他的面前时,萧凯还是忍不住地紧张到不住颤抖。 “喜欢射箭?” 萧凯犹豫了刹那,答道:“启禀至尊,平素确实常常射猎。” “嗯,那倒不是什么坏事。”元冠受话锋一转,道:“不过,你这玩的也叫弓?” 元冠受拉开弓弦,都没怎么用力,弓就弯成了夸张的满月形,再一发力,“啪”的一声,步弓断成了两截,显然只是贵族子弟用来炫耀的工艺品,而非实战用弓。 “皇后跟朕说了,既然你在家待不住,那这次北征就随朕一道出征。” 萧凯大喜道:“谢至尊。” 元冠受知萧凯素来顽劣,娶了长孙家的女儿为妻,妻子又是个小肚鸡肠的,因此想让萧凯去军中历练一番。 至于什么历练,呵呵,不让这纨绔子明白什么叫沙场征战苦,是不可能让他回长安的。 不过嘛,再怎么说,也是萧宝夤的儿子,战死这种事情还是尽量能避免就避免。 “二郎。” 萧权倒是个知礼的,在旁边默默侍立。 “你去国学就读吧,学成以后,去地方郡县任个职位,莫在家中荒废了时日。” “谢至尊。” 元冠受倒有些扫兴,不痴不聋不做阿家翁,自己这才二十岁,就仿佛人到中年一样,处理了半天家务事,也不见得就理得清。 现在他回想起正光五年时离家出走,却有些理解老爹元颢的无奈了。 后悔倒是没后悔,北海王的侧妃钟氏和她的儿子元稽,这时候估计孤儿寡母的在洛阳城里瑟瑟发抖,要是真落到元冠受手里,当年的恩怨肯定是还要好好算算的。 不过老爹元颢现在过得怎么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