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将未能攻破井陉,以致南北对进的计划失败,还请至尊降罪。” “侯渊宿将,军马剽悍又有地形优势,哪有那么容易攻破的。起来吧,能临机应变率军赶到,陈将军的判断已经很正确了。” 陈庆之和白袍卫的几位将领,诸如邱大千、陈昕、宋景休等,都来到了皇帝的大帐。元冠受并未责怪陈庆之,陈庆之又不是真的神,在侯渊早已准备妥当兵员、工事、粮草的情况下,井陉口根本不是能短时间攻破的。 本来呢,按照计划是三路进攻,会师邺城。不过那已经是十多天以前的事情了,计划赶不上变化快,既然高欢要在韩陵决战,元冠受自然要调整战前的计划。 陈庆之的判断很正确,邺城不再成为主要战略目标,那井陉自然没有了之前那么高的优先级,现在主要的目的就是增加野战兵力,在决战中取得更大的优势。 元冠受沉吟片刻,道:“陈将军觉得这一仗,应该怎么打?” “不知其他几路人马,距离此地还有多少路程?” “朕从汉中的祁山兵工厂出发的时候,就已经通知了蜀地的蔡佑,他们的出发时间比较早,现在已经出了潼关快到洛阳了。北边的羊侃出发的晚,但骑兵很多,现在反而比蔡佑来的快,已经在洛阳修整半日了。” 陈庆之几乎是不假思索地说道:“最快也还要三天。” “正是如此。” 这时,忽有士卒来报:“至尊,蔡佑将军的儿子蔡泽率轻骑已经赶到。” “招他进来。” 不多时,一位剑眉星目,英姿勃发的小将军就来到了皇帝的大帐。 “宗齐,一路可还顺利?你父帅到洛阳了吗?” 蔡泽捶胸行礼,大声道:“回禀至尊,一路畅通无阻,后方兵站和补给点足够行军所需。父帅已经到了洛阳,与羊柱国的后卫部队递次进发,预计四日后即可到达。” 看着正值年少的蔡泽和陈昕,元冠受赞叹:“将门无虎子啊。” “对了,权旭,打完这场仗,让皇后给你主婚,你不是与独孤信的妹妹有意吗?” 权旭嘴角扬了起来,连忙说道:“谢至尊!” 就在一片祥和的气氛中,突然远处传来了阵阵鼓声。 “去看看怎么回事。” 几乎同时,有亲卫来报:“至尊,敌军动了。” 元冠受眼神一凝,果然还是忍不住了吗?也对,再拖下去,高欢知道自己没机会了,可这般强攻,他就不怕死得更快吗? “去看看,敌军出动了多少兵力。” “不是,至尊,敌军是拔营向北了。” 陈庆之抢上一步,疾声道:“至尊,高欢这是逼我军出营,切不可追击。” “是啊,高欢这是被逼无奈之下的阳谋。” 围绕着韩陵之战,双方的博弈从来没有停下过,高欢的骑军果断出击,击溃了三万屯田军,但元冠受还以颜色,趁着骑军疲敝,又重创了山东军。随后高欢出营挑战,元冠受闭门不出,高欢又命恢复过来的骑军去伏击从东方尾随而来的彭乐没有成功,现在高欢面临这两个选择,要么回邺城,要么强攻。 显然高欢选择了前者,而前者也是一个博弈陷阱,现在选择题被抛给了元冠受。 要么拔营出击阻止高欢回邺城,那么就变成了双方的大规模野战,胜负仍未可知。要么坐视高欢回邺城,将河北各地留守军马调来,双方聚拢兵马,再进行大决战。 因为在兵力没有过大差距时,强攻邺城,哪怕元冠受有黑火药,也是不明智的,黑火药只能炸塌一段城墙,有充足的兵力,敌人很容易在城内继续巷战,被拖入攻守城的泥潭,这是元冠受不愿意见到的。 至于一边分兵收取河北,一边围困邺城,不是不可以,但还要考虑一个因素,就是在幽州西北的柔然人。 柔然与高欢交好,虽然崛起的突厥人给了柔然一定的压力,但这种压力还不足以让柔然完全动弹不得。 若是高欢只退到邺城还好,若是一路退到了幽州,柔然人是定然会参战的。 这个局外因素,哪怕当下出现的概率不高,也没有任何谍报显示柔然人有异动,作为最高决策者,元冠受还是要将其纳入到考虑因素的。 “若是高欢北走,不守邺城,而去幽州,郁久闾阿那瑰定然插手,如之奈何?” 听了皇帝的问题,陈庆之不由得一愣。 是啊,潜意识里,他觉得高欢定然是北还邺城的,但若是一路跑到幽州,就在六镇边上,到时候难道郁久闾阿那瑰会看着高欢败亡,然后自己被突厥和西魏联合绞杀吗? 不可能的,固然现在郁久闾阿那瑰跟萧衍一样,越老越昏聩,可面临自己的统治权甚至生死的问题,任何一个统治者都不可能无动于衷的。 “咳咳咳~至尊,缓追急战,不可失机!” 大帐外,李苗急切的声音传来。 元冠受忙迎了出去,扶着李苗的胳膊,这位为他筹谋军略十五年的军师,此时面容清瘦,满头华发,眼神却亮的摄人。 “子宣,且坐。” 李苗摇了摇头,直言道:“整军拔营尾随五十里缓追,监视高欢撤军,敌军走不快,趁此机会等待我军后援。若高欢掉头,我军就地防御与其急战,不可令其从容撤军。如今双方骑军数量差距已经不大,在机动性上高欢并不能甩开我们。” 元冠受把刚才提出的问题又问了李苗一遍,若是高欢北走幽州该当如何。 “至尊糊涂!高欢弃基业北走,固然可以苟安一时,宇文泰又如何肯跟他?失了宇文泰,光靠柔然人,就算二者联合,再过数年,我军一样可以联合突厥举国而征横扫其部。” “子宣的意思是,放他走,但是不能让他撤的舒服,等我军后援源源不断的赶上来,等兵力有足够优势,再追上去。若是其回头,就利用五十里的距离准备好工事,与其野战。” “不错!” 元冠受点了点头,道:“子宣看得通透,朕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