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司不见日月,却自有其阴晴明暗。 今日正是风和日丽,夜青心情极好,心中做了打算,便早早起身去了遗忘殿。 孟婆依然风雨不动的在奈何桥上卖孟婆汤,不知疲倦,无始无终。 夜青走到孟婆身边,柔声道:“孟婆,我来看您了。” 孟婆眯着眼仔细看她,也没看清是谁,便含糊道:“哦,来啦。” 夜青见孟婆兴致不高,便问:“孟婆,我今日来找您,是来听您讲八卦的。” 孟婆笑了:“小丫头,想听八卦找我就对了!想听什么,尽管问。” “我想听冥王的八卦。” “哎呦,那可说不得,那是阴司之主,怎么能随便议论!” 夜青笑嘻嘻凑过去:“没事,您小声说,我不外传。” 孟婆贼笑着点了点夜青的脑门:“小丫头怎么这么机灵啊!过来我讲给你听。” “咱们冥王啊命苦,从小就孤僻,成年之后好不容易娶妻生子,结果夫人还被天君处死,孩子还被关进了地狱,说不定咱们冥王是天生的孤煞命啊。”孟婆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您方才说冥王的孩子被关进了地狱,自古以来打入地狱的不都是十恶不赦的恶人,一个小孩子难不成还会犯下滔天的过错?”夜青不解。 “这孩子啊……”孟婆看了看四周,神秘兮兮道:“我告诉你了,你千万不能告诉别人!” 夜青郑重的点了点头:“您放心,我绝对不会告诉其他人的。” “这个孩子啊,天生的半神半魔,也不知怎么,魔性强的将神性压制住了,没有丝毫仁善悲悯之心,加上孩子年幼,心智尚未成熟,便如同一个杀人魔鬼一般恐怖。” “冥王的前夫人不是神女吗?怎么两人的孩子是个半魔?再者说来,前夫人不是意外身亡的吗,怎么会是被天君处死的?” 孟婆摇了摇头:“这我可就不知道了,我也没听人说过这事啊。” 询问无果,夜青只好接着问:“那冥王的孩子至今还关在地狱中?” “是啊。”孟婆努力想了想,半晌终于想起来:“关在阿鼻地狱中。” “那要是想去阿鼻地狱有没有什么捷径?” “捷径?哪有什么捷径,想去地狱,就使劲作恶,早晚都会下地狱的,要是不想作恶,就去找地狱的人带路,便能进去了。” 夜青无语,这不是有捷径么…… 夜青默默走下了桥,忽然觉得有些事情还得再问问,回去时见孟婆抓着一个将要投胎的亡魂道:“诶我给你将个冥王的密辛吧!咱们冥王啊,是盘古的嫡子!冥王的儿子被天君处死,夫人被打入地狱了,妻离子散,冥王是天煞孤星啊!” 本来那亡魂惊讶的要命,接着喝了孟婆汤便神情呆滞什么都不记得了,孟婆也喏喏道:“我可什么都没说,别人也没听到。” 接着孟婆又抓住后面的亡魂:“小丫头……又来找我听八卦了吧!今日你想听谁的八卦呀?” 夜青忽然明白为什么要把孟婆安排在这了…… 后来夜青才知道,奈何桥以及遗忘殿是不许任何亡魂和冥王之外的人靠近的…… 想来孟婆这样也是孤单所致吧、 这一趟算是白跑,夜青垂头丧气回了明华殿,妙妙音音见夜青兴致不高,便去拿了些东西摆在夜青面前,兴高采烈的给夜青看:“夫人,您快看,尊神给您准备的聘礼!” “聘礼?”夜青在人间已无亲人,这聘礼要送往何处?难不成是送去缘觉界去?缘觉界都是踏出三界的圣人,怎么可能接他的聘礼。 “尊神说要将聘礼送到锦绣宫去。”音音打开了一个金光灿灿的箱子,里面尽是奇珍异宝,闪闪亮亮的,简直比音音这辈子见过的宝物还要多。 夜青也从来没见过这么多宝物,跟着音音一起趴在箱子边上惊叹,片刻,夜青问:“怎么是送到锦绣宫?” “尊神说锦绣宫就是夫人的娘家,宁锦神女就是您的娘家人,明日就把聘礼送过去。” “等等……宁锦是我的娘家人,意思就是这些聘礼就直接给宁锦了?!”这可是好几大箱子宝贝呢!就这么白给人了?!那还不如送到缘觉界呢! “尊神说这些宝物是留着给您的,但是还是要下聘,便象征性在宁锦神女手里过一下而已。” 夜青这才放心下来,哦了一声。 面前这一堆是聘礼,可她没有嫁妆,重烨这聘礼这么贵重,她也没有能还礼的嫁妆啊…… “对了夫人,宁锦神女方才传话,说给您准备了嫁妆。酆都国主也送来了几箱礼物,说夫人若是没有嫁妆就用这几箱礼物先充个数。您现在要去看看酆都国主的礼物吗?”音音在身上翻了翻,翻出了两张礼单,上面分别记着宁锦和东岳给她送来的嫁妆。 夜青心中一暖,宁锦,东岳,他们竟然能为她想的如此周全,她何来的福分能有这样的朋友。 “对了,夫人,尊神特别交代,过几日就是夫人的大婚了,今日阴司陆续便会有客至,您是新娘,不要四处乱走,不然会坏了礼数。” 夜青甚至能想到重烨那淡然又认真的说这话的样子。 不让她出去,那就不出去,哼。 当晚,重烨不知去了什么地方,始终没有回来,夜青睡不着,便自己沏了壶茶,坐在后殿的花园里喝茶望天。 阴司的天不论什么时候都是一片暗红混着深紫的颜色,没有星星,只有时而飘散,时而卷积的阴气,白天的时候阴气就少一些,红紫的颜色就淡一些,夜间的时候阴气便多一些,天色也深一些。 看惯了人间的星空,看这样的天也蛮有意思的。 忽然茶杯一动,茶壶自己凭空飘了起来,往茶杯里倒了杯水。 尽管夜青目能视鬼,也看不见面前这人究竟是谁。 她有些警惕道:“尊驾既然来了,何必这样偷偷摸摸的?” 面前这人也不现身,兀自喝了口茶,方道:“你真要与他成婚?”声音不男不女不阴不阳,听上去叫人难受。 “你什么意思?你究竟是谁?” “我的意思就是,你仔细想想,自从你出现,重烨有没有好过过?你给重烨带来了什么?”这神秘人故意将声音压低,又带着十足的冰冷。 夜青不语,但心中已在回想她究竟给重烨带来了什么,与重烨相遇之后,她的生活被全盘打乱,而重烨更是因为她的出现,受了两次重伤,甚至险些丧命,她给重烨带来的没有什么好的东西。 “你知道的想必只有那血阵,和那吃了业火心的路遥吧。”那茶杯里的茶水被一饮而尽,那人又蓄了一杯:“那你知不知道在你吵闹着要查路遥案子的时候,南荒的魔族叛乱,点名挑衅重烨?你知不知道重烨为了平定魔族,又为了保护你,在南荒与锦绣宫之间周旋,精疲力竭?” 夜青神色沉重起来,但她努力克制,质问这人:“你究竟是谁!到底还知道什么!” “夫人,尊神回来了,正找您呢,咱们快回去吧。”妙妙的声音从拱门外传来,夜青面前的杯子被迅速放到了桌上,夜青最后只听见那人说:“好生想想,你嫁给了重烨,真的能让他过的安稳吗?” 妙妙来到夜青身边,唤了她两声,见她神情呆愣,便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才让她回过神:“怎么了?人呢?” 妙妙四周看了看:“什么人?没人啊?” 夜青摆了摆手,“走吧,回去。” 是夜,夜青辗转难眠,脑海中全是那个神秘人说的话,叫她心神不宁。 重烨轻轻拥住她:“怎么了?” 夜青轻声问:“重烨,前些日子南荒的魔族是不是叛乱了?” 重烨沉默了半晌,问:“你怎么知道?” “我听客人们闲聊说起的,你在血阵里受了伤还去与魔族决战了?” 重烨没有正面回答:“魔族已经平定了,你不必担心。” 夜青不再说话,心事重重的靠在重烨怀中,片刻便听见了重烨均匀的呼吸声,他这几日在搭理大婚的事宜,恐怕也是累坏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