聪明人善算计。有城府的人,不会明目张胆的算计别人。 余元青今儿的所作所为,实在太过窝囊。就算有了萧云生坐镇,就算有了皇上的口谕,他也该来露一面。如今闹了个,里外不是人。 当然了,不管王爷往后怎样,他的命算是保住了。 戌时三刻,御膳房的晚膳还没有送上去,热了一次又一次,兜兜转转,就是不见传膳的令牌。 御膳房大总管郑成安有点心急,有些菜怕凉,有些菜怕散,再折腾两次又是全白费,重新再做,掐算不好时辰,万一少了几道菜,惹得皇上不高兴,岂不惹祸! 他派人去御书房那边打听,回来的人皆是摇头。皇上批了一下午的折子,只用了两杯茶,送去的点心一口没吃。 郑成安心道:难道皇上的风寒之症又严重了? 正想着,外头来人传话说,兰美人想吃红糖桂花年糕汤。 御膳房彻夜不歇灶,各宫各处要什么,他们就得做什么。 不过,主子和主子是不一样,做事的轻重缓急也不一样。 兰美人怀有皇嗣,皇宠正浓,她的吩咐不可怠慢。只是,这位兰美人太难伺候了,每每送去的菜品点心,常被她挑三拣四,事后还对皇上抱怨诉苦,没完没了。 身为奴才,当着主子的面可以没有脾气,背地里却难免心生怨气。 这热乎乎的红糖桂花年糕汤,送过去没多久,那边又来人说要芙蓉鸡丝面侍奉皇上吃宵夜。 郑成安对这种持宠而娇的主子,最是反感,忽想起皇后娘娘曾经派人叮嘱过的话,瞬间起了主意。 皇上没用晚膳,宵夜是一定要吃的,自己不如做个顺水人情,暗中帮帮皇后娘娘的忙。 两碗芙蓉鸡丝汤面,一碗给兰美人,一碗送去御书房,只不过御书房那碗是皇后娘娘亲自送去的。 明烛莹亮,满殿寂静。 周汉景皱眉批阅奏折,时不时轻咳几声,声音沙哑沉闷。 御前总管吴公公小心翼翼觑着皇上的脸色,心道:今儿宁王那边动静不小,皇上准是心烦了。 须臾,皇后娘娘突然到了。 公孙玉裹着长长的斗篷,怀里抱着一个用小毛毡被子包裹好的食盒。 吴公公亲自出来迎接:“给娘娘请安,这么冷的天,娘娘您怎么来了?” 公孙玉素面红颜,淡淡一笑:“皇上近来略感风寒,身子不爽,本宫担心,所以带了些宵夜过来看看。” 吴公公心里明白,一路让着她进去。 周汉景见了公孙玉,微微挑眉,意外却不惊喜。 他嗓子干涩,没心思和她寒暄,见她送来的汤面,只低低一笑:“皇后有心了,朕没什么胃口,等会儿再吃。” 公孙玉温顺点头,浅笑嫣然:“好,那皇上要保重龙体,切莫太过操劳,臣妾不打扰了……”说完屈膝行礼,转身要走,忽听吴公公小声道:“娘娘您吹了一路的冷风,先暖和暖和吧。” 周汉景细细看去,这才发现公孙玉的脸颊被风吹得红红的,居然比涂了胭脂更好看,一双盈盈大眼水汪汪的,令他心神一动,立马握住了她的手。 周汉景鼻塞气闷,对气味没了往日的敏感,加之,公孙玉换了新香囊,香气清新又层次分明,让他觉得十分新鲜。 两人一处说话,亲亲密密。 吴公公见状,立马带旁人静静退下。 这一晚的心思没白费,鼻塞香囊,天时地利,公孙玉终于得到了久未的恩宠,二人浓情蜜意,直到三更天才缓缓睡下。 … 晨曦微露,烛光渐弱。 沈凤舒满眼困涩,神情憔悴,默默守了周汉宁一整晚。 他昏厥不醒,浅白的双唇会因为干燥而微微起皮,需要时不时地拿棉花团沾水润一润。 萧云生昨儿留下了两张方子,御药房也早早备好了药,沈凤舒无法离开寝殿,只好让张嬷嬷亲自带人去看火熬药。 周汉宁昏迷不醒又不能随意动弹,汤药根本喂不进去,一勺进半勺漏,让人看着着急。 张嬷嬷熬得眼底泛青,欲哭无泪:“这可如何是好?” 正当所有人都一筹莫展之际,沈凤舒利落端起碗来,低头抿了一口浓黑的苦药,然后轻捏周汉宁的下巴,迫其微微张嘴,自己慢慢俯下身去,以唇相贴,将温苦的药汤灌给了他。 旁人目瞪口呆,不可置信。 沈凤舒连眉毛都没皱一下,有条不紊,一口又一口,缓慢又小心。 很快,一碗药见了底。她满嘴苦味,转眸看向震惊不已的众人,淡淡道:“生死攸关,不必拘泥于小事。汤药按时喂进去,王爷也多一份平安。” 张嬷嬷后知后觉,连连点头:“是啊,姑娘做得好,做得对!” 能救王爷就行了,谁管那么多!而且,依着王爷对她的喜欢,她早晚是王爷的女人,无妨无妨! 周汉宁昏睡不醒,浑然不知沈凤舒有多大胆,直到次日黄昏,他才稍微有意识动了动。 他的眼皮千斤重,稍微撑开一条细细的缝儿,缓缓朝上看,入目一片模糊虚空,轻呼一口浊气,意识来了又散。 萧云生再回清音阁,见沈凤舒料理好了一切,不由点头赞许:“好孩子,你果然不错。” 他的嗓音粗哑,声音无力,还未完全恢复体力,走路都轻飘飘的,好在脑子清楚,眼神灵活。 “王爷一直按时用药,还未完全清醒,今早身体又有些发热。” 沈凤舒问他下一步该如何,萧云生沉吟道:“一旦发热,身体必有躁结,清热解毒的汤药,再加一副,参片要少吃,灵芝粉也要酌量。”他一边说,沈凤舒一边写,清晰利落。 屋外寒风冷,屋内暖炉热,沈凤舒脸颊淌汗,汗珠晶莹剔透,她的肩膀隐隐作痛,被咬伤的地方,迟迟没处理,因着身上有汗,所以更难受了。 萧云生也察觉到了她的肩膀有伤,关切道:“姑娘熬了一天一夜,回去养养神吧。我在这里守着王爷。” 沈凤舒迟疑一下:“多谢大人,我回去换身衣服,马上回来。” 她回房,要了半桶热水,草草地擦了个身,透过镜子看肩膀的伤口,齿印清晰可见,他咬得很深,血口红肿,鲜血时不时地溢出来。 沈凤舒以烈酒消毒,忍着疼又涂上了一层止血消毒的草药膏,最后用白布条仔细包扎。 沈凤舒来去匆匆,连一口东西都没顾得上吃。 不过,有人给她准备了桂圆红枣粳米粥。 张嬷嬷端着热气腾腾的碗来找她,眉眼慈和,一脸温柔:“这是娘娘吩咐御膳房做的,你快些吃,里头有我和萧大人照看着。” 仅此一事,玥太妃早已把沈凤舒视为自己人,甚至还算半个心腹,不止赏了这一碗粥,还有黄金百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