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师。 街头。 夜已深。 宁静笼罩着整座京师城,平静如水,忙碌了一天的百姓似乎都已熟睡,好像没有人知道烟雨楼中发生的事,也没有人知道这片宁静之下到底隐藏着多少暗流。 或许,这个世界上大部分人都只是为生活所累的凡人,只求一日三餐足矣,并不是每一人都能看到和平之下的狰狞。 “走走走!赶紧离开!要打烊了!” “求求你,行行好,能不能把药先卖给我,银子我一定尽快凑齐了给你送来?” 正在这时,一阵嘈杂声从街头的某处响起,打破了原本的宁静。 坐在车厢中的胡非皱了皱眉头,缓缓睁开了双眼,侧耳聆听。 “我们这是小本经营,哪有不付钱先拿药的道理?再说了,我又不知道你是谁,万一你跑了,我上哪儿要钱去?” “不会的不会的,小老儿在这京师城生活了一辈子,街坊邻居都知道小老儿的为人,我不会跑的,这药是拿来救命的,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 争论还在继续着,听起来像是一个没钱买药,一个没钱不卖。 “停车。” 胡非犹豫了一下,低声喊了一句。 正在赶车的裴杰听到了胡非的话,拽了拽缰绳,将马车停了下来。 胡非掀开了车窗口的帘子,看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 一家药铺门口,一名衣衫破旧,佝偻着身子的老者,正在苦口婆心的冲着药铺的老板哀求着,卑微的几乎快要跪下。 而那名药铺老板显然不吃这一套,铁青着脸,面露不耐,似乎已经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 “去把钱替他付了。” 胡非毫不犹疑的说了一句。 车厢外的裴杰答应了一声,快步走向了药铺门口。 “他的钱我给了!” 正在那二人继续纠缠的时候,裴杰随手丢了一贯钱扔在了药铺老板的怀里,冷冷的说道。 药铺老板愣了一下,急忙接住了钱,脸上乐开了花。 大半夜有人送钱,没理由不高兴。 “多谢这位公子,多谢多谢,小老儿感激不尽,如有机会,必当涌泉相报!” 老者惊了一下,急忙冲着裴杰躬身行礼,感激的说道。 裴杰皱了皱眉头,本想说付钱的并不是自己,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摆了摆手,转身向马车返回。 药铺老板高兴的将钱揣了起来,看着裴杰离开。可是当他看到裴杰上的那辆马车之后,整张脸却不由得变得有些苍白,急忙躬身行礼。 因为他认了出来,那是胡府的马车! 马车没有再停留,逐渐消失在了街头。 药铺老板不敢有丝毫怠慢,匆匆忙忙走进药铺,将老者需要的所有药物全都成倍取出,塞进了老者的怀里。 老者频频道着谢,搂着一大堆药物匆匆返回家中。 马车上,胡非继续开始闭目养神,心情明朗了不少,至少不再为接下来未知的事而担忧了。 春蝶的目光停留在胡非的身上已经许久,因为她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胡非刚才会那样做,换做以前,少爷是绝不会做那种事的。 不知道为什么,她居然有些莫名其妙的欣慰和窃喜。 城门外。 已经进行过乔装打扮的刘璟站在一棵树下,望着城门口的方向,身后站着一群手下。 这些人大部分都是刘家的老人,跟了刘伯温几十年。 “公子,胡非真的会将阿二放出来?” 一名中年人看了看刘璟,有些担忧的说道。 “他不是一个会食言的人,既然说要放,就一定会放。” 刘璟点了点头,肯定的说道。 “说来也怪了,这位纨绔公子似乎并不像传言中那么蛮横无理。” 中年人迟疑着说道。 “或许人们都被这繁华之下的浑浊蒙蔽了双眼,胡非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是个混人?我还从没见过心思如此深的人,这样的人,即便不能成为朋友,也千万不要与他为敌。” 刘璟有些感慨的说道,想起了烟雨楼中发生的一幕幕。 对于胡非的不计前嫌,他真的心存感激,也很庆幸。 他要走了,带着这个秘密,因为这似乎是他如今唯一能做的回报。 ... 皇宫。 奉天殿。 “陛下,事情经过大概就是这样,都城兵马司的人离开不久之后,胡非也离开了烟雨楼,奴才派人进去看过,那伙不明身份的黑衣人的确不见了,似乎凭空消失了一样。” 毛校尉恭敬的站在大殿正中,躬着身说道。 “居然带着婢女去烟花之地,简直无耻至极!” 朱元璋皱着眉头,摇着头说道,一脸嫌弃。 “那还需不需要继续追查那伙消失的人,他们似乎与之前暗杀酒客的人是一伙的。” 毛校尉迟疑了一下,继续问道。 他觉得陛下的关注重点似乎有些偏离。 “既然能在你们检校的眼皮子底下悄然失踪,想来这伙人并非泛泛之辈,即便追查,恐怕也不会有什么结果了,既然如此,便不必查了,还是集中人力继续盯着胡府吧,看看那小子究竟在搞什么鬼。” “你最近的能力是不是有些退步了啊?几次三番都无功而返,居然让一个纨绔子弟耍得团团转,看来检校是时候需要整顿一下了。” 朱元璋看着毛校尉,一脸不满的说道。 听了这话,毛校尉浑身一颤,急忙跪在了地上。 “奴才失职,还请陛下宽恕,之后必不会再让陛下失望。” 跪地之后,毛校尉颤抖着嘴唇说道。 “嗯,希望如此吧。” 朱元璋轻哼了一声,缓缓地说道。 毛校尉低着头,动了动嘴唇,欲言又止。 正在这时,太监总管庞玉海缓缓走进大殿。 “启禀陛下,都城兵马司指挥使罗平求见。” 庞玉海行了一礼,轻声说道。 听到庞玉海的话,毛校尉原本到嘴的话全都咽了回去,嘴角闪过了一丝冷笑。 “罗平?这么晚了他怎么来了?” 朱元璋愣了一下,疑惑的问道。 “听罗指挥使说,是因为都城兵马司的人在烟雨楼缉拿乱党之时被胡非给打了。” 庞玉海轻声答道。 “怎么都城兵马司的人也被打了?!” “你知道吗?” 朱元璋立刻沉下了脸,有些不解的看向了跪在地上的毛校尉。 “回陛下,奴才并未瞧见,不过好像确有此事。” 毛校尉拱着手,点着头说道。 “你们可真给朕的长脸!先是检校,再是都城兵马司,居然全都让一个毛头小子打了,还一个个有脸来向朕告状!” 朱元璋摇了摇头,不满的说道。 “陛下,胡非毕竟是胡相之子,就算他真动手打人,这京师城中又有几人敢还手?毕竟都不敢得罪胡相。” 毛校尉转了转眼珠,恭敬地答道。 “行了行了,你们这些理由朕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下去吧。” 朱元璋摆了摆手,有些不耐烦的说道。 “陛下,那罗指挥使还见吗?” 庞玉海轻声问道。 “不见不见,天色已晚,朕累了。” 朱元璋摆着手,烦躁的说道。 “是。” 庞玉海答应了一声,缓缓退下。 毛校尉也起身行了一礼,恭敬的退了出去,脸色并没有比候在殿外的罗平好看多少。 ... 胡府。 正门。 今天胡非并没有从后门回家,而是直接让裴杰驾着车来到了正门。 “你们先回玲珑苑,我有事找胡惟庸。” “把之前抓的那人放了吧。” 下了车,胡非丢下了一句话,径直向前院的正堂走去。 裴杰和春蝶答应了一声,重新掉转车头向后门而去。 正堂之中,管家秦海快步而入。 “老爷,少爷回来了,正从正门赶来。” 秦海躬身一礼之后,缓缓说道。 “知道了,下去吧,不要让任何人来打扰。” 胡惟庸点了点头,沉声说道,他已经看到儿子正向这边走来。 他知道,儿子一定是已经查出了什么,很可能事关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