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乐坊,牡丹园。 牡丹姑娘紧紧捏着手中方帕,咬着嘴唇,盯着大门方向。 “嘭!嘭!嘭!”踢门的声音不绝于耳。 牡丹房间这扇门以前就被小王爷钱伦踢坏过,后来她专门让人换了一扇更坚固的门。 可再坚固的门也禁不住人这样踢,眼瞧着大门就快要到极限,门外忽然响起一阵喧哗声。 不久后,门外安静了下来,踢门的声音不再响起。 “女儿,赵公子已经被衙门捕快带走了。”门外响起妈妈的声音。 “我知道了。”牡丹垂下眼睑,有些疲惫。这段时间以来,她简直要被折磨疯了。 杭州换了一位新主人,本来这种大事和她这样的女子是没有关系的。 然而她没有想到的是,因为新君到来,不少官员变成了平头百姓。这些官员和他们的子女们,因为无法接受这种地位上的落差,终日来青楼借酒消愁。 本来这也是好事,青楼多了生意,钱也赚的多了。 然而不成想,那些借酒消愁的世家子弟变得格外敏感,总觉得这些青楼姑娘们对他们态度变了,心中在笑话他们。 顿时,他们将心中的怒火发泄到这些妓女身上,牡丹首当其冲,因为找她的公子哥最多。 这些人虽然没势力了,但钱还有很多,青楼也无法将他们拒之门外。 他们每日都将心中负面情绪发泄在牡丹身上,牡丹实在受不了,开始减少见客,结果就变成这种踢门的局面。 几乎每隔几天就会有人过来踢她的门,这让她濒临崩溃。 趴在桌子上,牡丹无声的哭泣着。 不知过了多久,她颤颤的坐起身,擦了擦眼泪,她通红的双眼变得决然起来。 她决定去找雪梅! 雪梅成为官家太太的消息整个极乐坊的人都知道,牡丹刚开始听说时,心中虽然羡慕,但骄傲的性子让她将这份心情藏在心底,从没有去找过她。 但这一次她实在没法子了,决定放下自尊,去向雪梅求助。 她想离开青楼,但她知道妈妈绝不会放过她,因此她希望有相同经历的雪梅能帮上她一把。 下午时分,牡丹谎称去庙里上香,乘坐马车向杨府而去。 杨府外,通报之后,牡丹安静的等待着,心脏砰砰直跳。 等在自己前方的会是什么,冷漠的拒绝?又或者是残酷的羞辱? 两者都不是,雪梅并不在家。 牡丹有些绝望,她没有信心自己是否还有勇气再来这里第二次,一串眼泪从眼角流了下来,她擦了擦眼睛,拖着步子转身向马车返回。 忽然,远处响起一道声音。 “牡丹姐姐?” 牡丹寻声一看,只见一辆马车向这边驶来,车窗处伸出一张俏丽的脸孔,正是雪梅。 马车停在牡丹面前,雪梅跳下马车,一脸欣喜的抓住她的双手:“牡丹姐姐,你是来看我的吗?” 从她的笑容中,牡丹能够看出她现在过的美满而幸福。 她很想扭头就走,不让这位昔日的对手看到自己难堪的一面。 然而,脑海中挥之不去的踢门声阻止了她,低下头,她低声啜泣着。 “这位姐姐,你怎么了?”一道轻柔的声音在身前响起,牡丹抬头一看,视线中出现一名娇小的陌生女子,正关切的望着自己。 陌生女子旁边,雪梅用同样关切的眼神望着她,牡丹心中一阵委屈,伏在雪梅肩头,泣声道:“妹妹,求你帮帮我!” …… 杨府,雪梅房内。 雪梅和娇小女子正在听着牡丹的倾诉,通过雪梅的介绍,牡丹已经知道娇小女子名叫平红袖,是监察院使苏轻哲的妻子。 听完牡丹的话,雪梅表情严肃的说:“牡丹姐姐放心,只要你想离开青楼,我一定会帮你。” “青楼这种地方确实应该趁早离开,姐姐放心,我也会出力的。”平红袖轻声开口。 “谢谢你们。”牡丹轻拭着泪水,以平红袖的身份,只要她肯说上一句话,妈妈就绝不敢再为难自己。 接下来,三人开始闲谈,牡丹得知平红袖也出身青楼后,极为震惊,心想难怪雪梅能和她成为朋友。 寅时末,平红袖起身告辞,牡丹也跟着告辞离开。离去前,平红袖又安抚了牡丹几句,乘坐着马车向自家府邸返回。 苏轻哲下衙很准时,只要没有紧急事情,每天都会在酉时三刻到家,平红袖看了看天色,决定开始准备晚饭。 不过她也没有忘记牡丹的事,在这之前,向管家交代了一句,让他去一趟极乐坊,告诫青楼妈妈,不准强留牡丹。 来到厨房,平红袖开始忙碌起来。 虽说是做饭,但所有饭菜都是由下人们做好,她每天的任务是做一碗苏轻哲最爱喝的银耳汤。 半个时辰后,饭菜做好,端到了大堂桌子上。平红袖依然守着银耳汤,直到婢女来报,说苏轻哲回来了,她才端着银耳汤向大堂而去。 她故意放慢脚步,听到大堂内传出声音后,这才穿过耳门,端着银耳汤进入大堂,仿佛这一桌菜都是她做好的一样。 迈入大堂时,她脚步停了一刹那。 苏轻哲并非一人回来的,同来的还有两名男子,这两人平红袖都认识,皆姓韩。 看起来二十多岁,实则三十有余的男子叫韩熙载,另一人叫韩阜,二人都是当世才名远播的才子。 本来韩熙载刚来吴国出仕时,不少人都以为他会和韩阜相处不好,毕竟二人并称“大韩小韩”,这种情况下,最容易因名而交恶。 然而令众人诧异的是,二人不仅没有交恶,还成为了好朋友,这只因两人都与苏轻哲交好。 苏轻哲在吴国官场的地位仅次于张德仲,因为他的缘故,二韩虽是降官,也没有人敢在背后议论他们的闲话。 二韩感激之余,都时常来府上拜访。 “苏夫人好。”韩熙载和韩阜行礼。 平红袖福了一礼,放下银耳汤,款步离开大堂。 自从离开青楼后,她最不爱抛头露面。 “请坐。”苏轻哲伸手向两名客人示意。 三人落座后,一边吃着饭,一边讨论起国家大事。 韩阜瞧见韩熙载有些心不在焉,笑问:“韩兄莫非还在想调往秀州之事。” “不瞒两位,在下确实不愿离开杭州。”韩熙载坦言。 他被陆原封为秀州司马,这令他十分焦急。如今正是风云变幻之际,只有留在杭州,才能有所作为。 苏轻哲沉吟片刻,开口道:“就算我去为韩兄说情,恐怕也很难让君上改变主意。” 韩熙载早有准备,他取出一卷竹简,递了过去,说:“不必苏兄求情,只希望苏兄能帮我将此物进献给君上。” “能看吗?”苏轻哲接过后笑问。 “当然。” 苏轻哲摊开竹简,细细看了起来,竹简最上面写着《平策论》三个字,往下看去,他神色渐渐严肃起来。 “好!”看完后,苏轻哲忍不住称赞起来:“韩兄放心,有此一论,我相信君上会改变主意的!” “如此就全仰仗苏兄了。”韩熙载拱手。 韩阜接过苏轻哲递过来的竹简,看后也是赞不绝口。 酒过三巡,三人又谈论起前方战事。 “周国赵匡胤果然名不虚传,我吴国战力最强的第三军都输给了他,不过幸好他去打唐国饶州了,否则我国就危险了。”韩阜语气中透着几分庆幸。 苏轻哲吃了口菜,笑而不语。 “赵匡胤是不得不去打唐国。”韩熙载一边喝着酒,一边开口。 “这是为何?”韩阜不解。 “我国水军封锁了长江,赵匡胤得不到补给,而卢维义又烧了池州粮草,赵匡胤粮草必然不足。他没有把握在短时间内打下我国州县,因此只能转战南方了。”韩熙载侃侃而论。 “韩兄高论。”苏轻哲拍手称赞。 韩阜心中有些不乐,转移话题道:“赵匡胤死咬着唐国不放,也许唐国要亡国了也说不定。” 韩熙载脸色微变,不再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