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略开始时的严肃与拘谨,后来的路途中,马车中的氛围很是轻松。 皇帝更多的是与黛玉聊了很多有趣的事,还问了些黛玉在江南时的情况。 林枢成为了一个很好的听众,根据皇帝的言谈举止,慢慢在心中重新刻画这位帝王的形象。 传言中刻薄寡恩的四爷,帝王的威严此刻一点也没有,跟黛玉说说笑笑。 在听到黛玉讲起林枢小时候因为“炼丹”之事,被林如海拿着藤条追得满院子跑,还一同鄙视了一番。 我那是炼丹吗?我只是尝试改良火药而已! 林枢在心中替自己抱了抱屈,继续听两人说笑。直到靠近京城,龙禁卫已经拉来了备用的马车。 “你们就别下来了,朕今日很高兴,很久没这么松快了。” 皇帝临下车时,回头对黛玉眨巴了一下眼睛:“没事给朕写写信,张嬷嬷知道怎么送进宫来。” 他又对林枢说道:“宁国府之事,暂时先放一放,专心殿试吧。” “学生(臣女)遵旨!”兄妹俩在马车上向皇帝道别,龙禁卫护送皇帝的马车先行进了城。 …… 林枢把贾家两府的人都送到了宁荣街口,贾蓉最终还是没能忍住心中的惊诧。 他小声问林枢:“林叔,陛下今日……” 林枢连忙打断贾蓉后面的话,虽然他的声音很小,但人来人往的街上,谁能知道有没有人盯着他们一群人。 “什么都别说,这里不是说事的地方。放心,今日我听这位贵人的意思,暂时无事。等我殿试之后,找机会请敬伯父一叙。” 贾蓉也是机警之人,他家在京城搅起的这场风暴,使得自己家成了出头之鸟,说不定这会就有人正盯着宁荣街上的贾家两府呢。 “多谢林叔提醒,侄儿会禀告祖父大人的!” 两方告别,林家的队伍继续往黄华坊前进。 此时的马车中,只剩下林枢与黛玉两人。兄妹俩相视一笑,今天的经历真是丰富的很,不但见识了一场文武对立的缩影,还与天下至尊的皇帝同乘。 “玉儿觉得,咱们这位陛下是个怎么样的人?”林枢回想着刚刚的情景,询问黛玉对皇帝的观感。 只听黛玉回道:“说句大逆不道的话,我觉得陛下与话本中描绘的皇帝一点都不像。” “噢?说说看,你印象中的帝王应该是什么样子?” 听到林枢的话,黛玉仔细想了想说道:“我也说不上来,可能是仅仅见过两次圣颜,还不能轻易下结论。不过刻薄寡恩这个传言,我是不信了。大年初一那天,我亲眼见到陛下坐在满满当当的奏折中,光是勤政这一点,比之前明洪武皇帝不遑多让。” 勤政爱民,多少帝王都在宣扬这一点,可是能做到这一点的,还真没几个。 “哥哥,你说陛下在民间为何会落下刻薄寡恩的名声?” 林枢嗤笑一声:“陛下确实是刻薄寡恩,可那是对贪官污吏乱臣贼子才如此。可惜如今朝中局势复杂,陛下还不能完全掌控,那些人为了对抗陛下,便四处宣扬刻薄寡恩的流言。” 黛玉这几年在张嬷嬷与林枢的教导下,对朝中的情况了解颇深,心知传扬皇帝刻薄寡恩的人中,就有荣国府的几位。 她唏嘘一声:“人心思安,真不知他们为何要违逆民意。得人心者得天下,陛下励精图治,勤政爱民,这些年百姓们能够在多次的天灾人祸中存活下来,皆是陛下恩泽。” “这就是欲望,他们觉得天生高贵,黔首何能与之同!玉儿,有欲望不可怕,可怕的是让欲望迷了眼。” 林枢掀开帘子的一角,看着道路两边熙熙攘攘的人群,叹息道:“当了官,就会想着位极人臣。可当官是为了自己的私欲还是天下百姓,这才是该好好思考的。” “那哥哥当官是为什么?”黛玉问道。 林枢毫不犹豫的回道:“以前是为了自保,为了守护你和咱们这个家。现在我又有了新的目标,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做一个如同范文正公那样的千古名臣。” …… 今科会试的阅卷,由礼部尚书钱千里主持,经过十多天的努力,终于定下了会试的名称。 一千六百多位考生,只有三百五十人登上了皇榜。不过会元迟迟定不下来,只因为其中一人,在策问中,提出了大孝与小孝之分。 其实今年的策问是太上皇亲拟的,说白了就是恶心皇帝同时选拔能够忠于自己的臣子。 钱千里看着手中的这份答卷,心中也是迟疑不决。说实话,他真的很欣赏这位考生。忠于朝廷,忠于天下万民,便是忠于君父。 忠君为民者,即大孝也。因愚孝而令其父不义者,即小孝也…… 钱千里作为理儒的忠实信徒,都不得不赞叹一声,仅仅从这份答卷中,他都能品出其中的风骨。 太上皇若是看到这份考卷,怕是要气得七窍生烟。这明显就是在说二圣相争之事,如此胆大,难道就不怕被阅卷官黜落吗? 不过说起来,现在的太上皇,真得有些执拗了。远远没有了当初的圣明,反而因为两帝之争,使得朝廷乌烟瘴气。 钱千里作为太上皇的亲信都觉得这样下去怕要惹出大祸来。他在心中默念:既然你一个初生牛犊都不怕,我这个“大楚魏征”又怎能落于其后? 安制,会试结束后,考官分房阅卷并进行预选,预选出来的考卷送主考官审阅并拟定名次,写成“草榜”。 草榜拟成后,再由主考官和礼部知贡举官主持,将拟定录取的“朱卷”与考生的“墨卷”进行“对号”,编号不对者弃而不取。复核以后,再行“填榜”,即正式确定录取名单 钱千里最终定下了名次,复核无误后打开了弥封,第一名的姓名处写着:南直隶苏州府林枢! “这个林枢怎么这么耳熟?”钱千里喃喃自语。 旁边的几个人都围了上来,其中一人一拍大腿:“我知道了,这是林如海的嗣子。” “林如海啊,那不就是提出晒盐法的那个小子……” “这会元倒是名副其实,说不得林家又要出一个探花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