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语气极为凌冽,暴怒之下直言要赐死钱兴德。 “皇爷息怒!”夏守忠直接跪了下来,劝说道:“圣人并未允准东平郡王妃肯定,这会只是坊间传言罢……” “她这么做,不就是想让朕再背上不孝的罪名吗?那朕就成全她。” 皇帝一甩袖子,铁青着脸对林枢说道:“你去拟旨,朕倒要看看,他钱康时敢不敢向朕呲牙!” 林枢还没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转头看向夏守忠。只见夏守忠轻轻摇了摇头,示意林枢劝一劝皇帝。 “你看他做什么?难道朕的话不管用吗?”皇帝暴怒之下,林枢只觉得犹如狂风暴雨,气势凛人。 他却没有去拟旨,躬身劝谏:“臣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让陛下如此动怒。但钱兴德之事,昨日陛下已经下旨三司会审。是生是死,当以大楚律令惩处。陛下身为君王,若是连您都不尊重律法,那亿万臣民,谁还会拿律法当回事?” 皇帝拿起桌上的一块石质镇纸,愤怒之下就想砸向林枢。当看到一脸倔强的林枢,忍住火气狠狠砸在了桌子上。 啪! “朕身为一国之君,难道杀个有罪的人还要听三司的不成?” 林枢郑重的回道:“臣昨日就说过了,有法可依、有法必依、执法必严、违法必究,这才是执法者需要遵守的规则。钱兴德该怎么判,什么时候死,当以律法为准。陛下身为大楚最高执法者,绝对不能开了未审先判的先例。” 说着,林枢大礼拜下:“臣请陛下三思!” 夏守忠也跟着林枢劝道:“皇爷,林学士说的对,坊间突然多了这么多传言,也许他们得目的就是激怒皇爷。皇爷三思啊!” 勤政殿中除三人的呼吸声一片寂静,皇帝看着跪在殿中的林枢与夏守忠,慢慢的恢复了理智。 “起来吧,大伴,你把刚刚绣衣卫的奏报给林爱卿说说……” …… 原来今日早晨开始,不知是从哪里开始有了一则流言:皇帝不满太上皇对朝政的控制,开始向忠心于太上皇的文臣武将出手…… 东平郡王世子钱兴德,因为没有约束好手下,导致顺天府差役被打死,皇帝竟然找人敲响登闻鼓,意图以祖制强行惩处只是管教不严之罪的钱兴德。 东平郡王妃向太上皇求情,皇帝完全不顾太上皇的意思,指示三司尽快判决…… 传到最后,已经变成了好几种不同的流言,什么二圣争权,父子不和,皇帝忤逆等等。反正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帽子,统统往皇帝头上扣,怪不得皇帝如此动怒。 听完夏守忠的解释,林枢问道:“陛下,圣人知道这件事吗?” 如此拙劣的挑拨离间,却是最容易挑起老百姓的好奇心。 皇家的八卦绝对是京城百姓最热衷的话题,真假已经不重要的,三人成虎之下,假的也会成为真的。 夏守忠回道:“今日东平郡王妃的确来了宫中,此时正在龙首宫觐见。但圣人并未传话给皇爷,甚至原本都不想理会东平郡王妃的。” “那这件事就有意思了,策划这则流言的目的是什么?是挑拨圣人与陛下的父子关系?臣觉得不是这个目的。圣人在禅位于陛下的那一刻,他老人家就明白只有陛下才是最合适的皇位继承人。” 林枢偷偷看了一眼皇帝的表情,见他并未生气,甚至很认真的听着,便继续说道:“至于父子不和,只不过是圣人久居高位,闲下来后有些不适应。而且他老人家怕陛下刚刚继位,处理朝政时出问题罢了。就像是……幼虎初次捕猎,总会有虎王在附近掠阵一样。” “这话倒是贴切,这两年父皇的确不怎么管朝堂上的事了。以前朕还觉得父皇不愿放权是觉得朕不如老十三他们,想要换了……” 皇帝顿了顿,叹了一声:“现在看来,是父皇不放心朕,在为朕保驾护航!”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圣人在位数十年,相比之下,陛下是匆匆上位。许多事在圣人看来,陛下处理朝政略显稚嫩,容易操之过急。如今陛下在朝政上越发成熟,他老人家能放心了,也就不再插手了。比如钱兴德之事,臣估计圣人与陛下的看法,应该是一样的。” 林枢入京这段时间,一直在观察着太上皇與皇帝的關系。大楚这对至尊父子,完美的诠释了天家父子的奇特关系。 太上皇选择禅位于皇帝,便是考虑到除了先太子之外,皇帝是最合适的皇位继承人。 至于刚开始那几年,太上皇牢牢把控着朝政,除却林枢刚刚所说的原因之外,还有不甘心无趣的养老這个因素。 当然,到现在估计太上皇最怕的就是自己一死,皇帝会殺了忠信王高永仪以及义忠亲王高万琸。 到底是坐了几十年龙椅的人,江山社稷在他的心里,绝对是第一位的。随着皇帝处理朝政越来越熟练,太上皇也越发满意自己挑选的这個皇位继承人,自然就慢慢把权力转移给皇帝。 要不然皇帝也不可能这么快就收拢了这么多文臣武将的忠心,甚至有时候林枢都觉得太上皇在配合皇帝演戏,最明显的例子就是用一道妃嫔省亲的圣旨,让皇帝直接得到了科道清流的忠心。 想到这里,林枢向皇帝建议:“陛下,既然传言中说圣人要保钱兴德,不如陛下亲自去龙首宫,想来圣人很愿意看到陛下向他请教的!” 皇帝眼睛一亮,他就很喜欢自己的儿子有什么不懂就来向自己请教,每次看到儿子一脸佩服的样子,心情就会非常愉悦。 “林爱卿,你说的对。朕确实该去向父皇请教一下,毕竟登闻鼓还是第一次被人敲响!” …… 龙首宫中,太上皇高汝绍端坐在高位上,不耐烦的听着东平郡王妃卢氏的哭诉。 在卢氏的口中,钱兴德孝顺父母,遵纪守法,只是因为手下人不懂事才酿成了这场祸事。 太上皇听得胃里直犯恶心,哪怕他现在不怎么管事,但登闻鼓被敲响,如此纳罕之事,他怎么会不清楚其中的缘由。 哪怕他原想看在钱康时的面上保下钱兴德的一条命,可登闻鼓都被敲响了,他就按下了这个念头。 “朕听说,你儿子自进京以来,强买强卖,打伤无辜百姓,甚至连贾代善的孙女都想抢回去?怎么到了你的口中,他倒是个乖巧懂事好孩子了?” 7017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