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兵比武结束后,武学正式开学,管理十分严厉,武学生们不准出校门一步,从早到晚研读兵法,练习骑射,武学生们只有到了晚上才有片刻休息时间。 炎热的夏天过去了,天气一天比一天凉,转眼到了九月中旬,武学开始放十天秋假,给武学生们探亲办事。 这天下午,陈庆收到了一份请柬。 “老陈,这是谁送的请柬?”呼延通走上前好奇问道。 “吕相公派人送来的,后天是他的六十岁寿辰。” “吕相公给你送请柬?” 呼延通瞪大了眼睛,陈庆只是一个正七品的将领,堂堂右相过寿会请一个七品将领? “我也不知道!” 陈庆把请柬随手扔进抽屉里,“送一份寿礼吧!我觉得人就不用去了。” “千万别这样!” 呼延连忙把请柬拿出来,对陈庆笑道:“这是正式请柬,可不是口头邀请,每一个宾客都是主人再三斟酌才决定的,你若不去会得罪人的,人家可是相公。” 陈庆苦笑一声,“我和他其实没有什么交集。” “正是没有交集,才说明他看得起你,整个武学可能就你这一张请帖,你若不去,那就是不给人家面子了。” 陈庆想了想,确实得去,上次军营事件,吕颐浩帮过自己的忙,这个人情得还。 “那你说我送什么寿礼比较好?” 呼延通笑道:“送礼很有讲究,什么样的关系和地位就送什么样的礼,比如你送五千贯钱,吕相公倒是很高兴,但让别人的面子往哪里放?但送十几贯钱的礼,你自己也拿不出手,我建议买十匹最好的宫缎先送过去,寿辰当天一般是不收礼的。” “十匹......最好的宫缎.” 陈庆想了想,“也行,那要多少钱?” “也就一百贯钱左右。” 陈庆有点发愁了,他之前把身上所有的钱都交给郑平带走了,昨天刚领了俸禄,又还了借别人的钱,身上一共只剩下六十贯钱了,原本觉得够用了,没想到吕颐浩要过寿。 “呼延,再借我点钱吧!” “你啊!” 呼延通指着他苦笑道:“几万贯钱都给了阵亡士兵,自己却穷得连百贯钱都拿不出来了,要多少?” “五十贯就够了!” “借你一百贯吧!你还得置办一身行头。” “我有衣服!” 呼延通叹口气道:“你那身衣服是细麻料子,相国府连下人都穿绸,你会被人笑话的,要不我借一身行头给你。” “借别人的衣服充阔,这种事情我不干,谁想笑话就随他去。” “哎!死犟牛脾气,你不怕丢脸我还怕呢,实在不行,那你就穿公服去吧!虽然也是细麻,但至少符合你的身份。” 公服就是去掉铠甲的军服,宋军九品以上将领都有三套衣服,一套是朝服,第二套是公服,公服又叫时服,冬夏各给一套,相当于将领们非战时穿戴的便服,陈庆点点头,穿公服倒也不错。 ......... 陈庆一直以为临安没有马车,交通往来主要依靠牛车或者舟船,但今天他才发现自己错了,临安的马车很多,多得出乎他的意料。 吕颐浩府门前停着黑压压的马车,一辆接着一辆,一辆比一辆华丽,足足停出两里地,至少有三四百辆之多。 陈庆来得比较晚,下午才到,他纯粹就是来应付一下,最好能够报个道就走,反正吕颐浩也不会注意到他这个小军官。 府门前,吕颐浩的两个儿子正在热情迎接客人,旁边摆了一排桌子,几名幕僚坐在桌前登记宾客姓名。 大宋宰相请客,客人几乎都是达官贵人,但还有一个潜规则是,大宋宰相的寿辰本身就是一个最好的社交场所,建立人脉的途径,这一点,恐怕除了陈庆以外的所有宾客都心知肚明。 也正是这个原因,宾客们都是十分积极,很多人都是上午便来了宰相府。 陈庆到来时,客人已经不多了,大门口显得有些冷清。 “请问,需要登记吗?”陈庆走上前问道。 吕颐浩的两个儿子都已经进府陪客人闲聊,门口只有管家和两名负责登记的幕僚,两名幕僚在核对宾客名单,头也不抬,用笔指了指管家。 管家早就注意到陈庆了,见到他坐一辆牛车过来,穿一身军服,心中有了几分鄙视,要知道就算是将领也会有亲兵跟随,这位单身过来,衣着寒酸,让习惯于以貌取人的管家着实没怎么放在心上。 “这位官人有事?”管家还是很客气上前问道。 陈庆取出请柬递给管家,管家看见竟然是白皮请柬,立刻堆起了笑脸,“原来是陈将军,失敬!失敬!” 这次寿辰的请柬有两种,一种是白皮请柬,主要是给高官外戚,或者吕颐浩比较重视的客人,另一种是绿皮请柬,主要给临安的缙绅名流,以大商人为主。 陈庆就属于吕颐浩比较重视的客人,才给了白皮请柬,但这位管家却误会了,他以为陈庆是某个达官贵人的衙内,父亲来不了,他来代为出席。 “贺礼我昨天已经给过了,签个名就可以了吗?” 管家呆了一下,原来请的就是本人,这个年轻人是谁? 他满脸堆笑道:“对的,陈将军签个名就行了。” 陈庆提笔签了名字,管家笑着领他进了府门,一名幕僚看了看陈庆的名字,用胳膊肘捅了一下同伴,“你看看!” 同伴凑上前,在名单清册中看到了陈庆的名字,一共有三百七十二名宾客,陈庆的名字居然排在第二十九位,幕僚呆住了,这个年轻人究竟是谁?竟然让吕相公这么重视他。 吕颐浩发出了三百七十余份请柬,但宾客却有上千人,基本都是带着家眷而来,不仅自己需要应酬交际,而且还要走夫人路线,走子女路线,这些都是积累各种人脉的手段。 好在吕颐浩的相国府是临安官宅第一,占地有三十亩,基本上能够支撑上千人的活动。 不过外房的厨房、马厩以及下人聚居区是不会有客人停留,而内宅的书房、寝室等私密处客人也不能去,实际上,能够给客人呆的地方并不多,主要是中庭和两个侧院,所以每个凉亭、每间客房基本上坐满了宾客。 陈庆先找到了自己的座位,左院第三个大棚内,陈庆虽然在宾客名录中排在前面,但只是说明吕颐浩很重视他,考虑客人时先考虑到了他,并不代表他就能坐在中庭就餐,这里面很讲究朝廷官阶地位,陈庆只是正七品武职官,当然只能坐侧院,能坐在中庭都是五品以上官员。 宋朝重文抑武,宋军将领除太尉以外,普遍品级较文官为低,不过,待遇俸禄却是文官的两倍,以作为补偿。 另外,不少将领还有武散官的头衔,但武散官只是荣誉官职,既不管俸禄待遇,也没有社会地位,还不如军职更有吸引力。 陈庆在自己的位子上坐了片刻,周围除了他,还有十几名客人,男女都有,他的对面是一名四十余岁的贵妇,满头珠翠,脸上的肉有些松弛,但依旧用粉涂得雪白,穿一件用料极为考究的褙子,坐下来衣服绷得很紧,粗壮白胖的手腕上带着三个金灿灿的厚金镯子。 贵妇身边坐在一个年轻男子,年纪和陈庆差不多,感觉应该是贵妇的儿子,正低着头被母亲训斥。 “谁让你去和王衙内他们比富,那帮人拔根毫毛都比咱们腰粗,我让你去和他结交是去吹捧他,身段放低一点,你倒好,跑去和人家平起平坐,不是自讨没趣吗?” “娘,王薄是有钱,但他身边那几个也和咱们家差不多,那个齐衙内吹嘘他家在西湖边买了十亩地,赵衙内说他在丰乐楼喝一次酒要上百贯,你说我能炫耀什么?” 陈庆听到王薄的名字,眼皮一跳,这个混蛋居然也来了。